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咏秋诗漫谈 程郡缀 唐无名氏有句日：“山僧不解数甲子，一叶落知天下秋。”(宋人唐庚《文录》、陈元靓《岁时广记》卷三引)意谓久居深山里的僧人不知道去数日历计算岁月时令，但只要看见树上落下一片叶子，便知道秋天已经悄然来临。一叶知秋，语本《淮南子·说山训》：“以小明大，见一叶落而知岁之将暮，睹瓶中之冰而知天下之寒。”后人遂以此来比喻由细微的迹象，就能推知事物发展变化的必然趋势。 春夏秋冬，寒来暑往，这是大自然不可抗拒的客观规律。“自古逢秋悲寂寥”，战国时屈原在《九歌·湘夫人》写下了千古咏秋名句：“袅袅兮秋风，洞庭波兮木叶下。”宋玉《九辨》日：“悲哉!秋之为气也，萧瑟兮草木摇落而变衰。”汉武帝刘彻《秋风辞》日：“秋风起兮白云飞，草木黄落兮雁南归。”三国魏曹丕《燕歌行》亦日：“秋风萧瑟天气凉，草木摇落露为霜，群燕辞归雁南翔。”唐人贾岛《忆江上昊处士》诗句：“秋风吹渭水，落叶满长安。” 秋气肃杀，秋风萧瑟，人们往往见秋风而愁起，听秋声而心惊；或闺人怀远：“望秋风，数秋风，等得秋来等过鸿。灯前书一封。”(宋·胡翼龙[长相思])或游子思乡：“平生最识江湖味，听得秋声忆故乡。”(宋-姜夔《湖上寓居杂咏》)晋人张翰甚至见秋风思故乡竞然决意挂冠而去：“翰因见秋风起，乃思昊中菰菜、莼羹、鲈鱼脍，日：‘人生贵得适志，何能羁宦数千里以要名爵乎!’遂命驾而归。”(《晋书-文苑传-张翰》)后因以“莼羹鲈脍”用为思乡辞官的典故。南宋词人辛弃疾《满江红》词日：“纸帐梅花归梦觉，莼羹鲈脍秋风起。问人生得意几何时?吾归矣!”星换斗移，人变事迁．而今因思乡而辞官的事，罕矣!唐人张藉《秋思》诗：“洛阳城里见秋风，欲作家书意万重。复恐匆匆说不尽，行人临发又开封。”见秋风而怀乡，一怀乡则愁恩不可收拾，信中已经写了很多话．然行人临发又开封，再加进去一些、再加进去一些。 宋人范仲淹的《苏幕遮》词日：“碧云天，黄叶地。秋色连波，波上寒烟翠。山映斜阳天接水。芳草无情，更在斜阳外。 黯乡魂，追旅思。夜夜除非，好梦留人睡。明月楼高休独倚。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 ”写景则大处落笔，浓墨重彩；抒情则畅达淋漓，黯然凄怆；清人彭孙通盛赞道：“前段多入丽语，后段纯写柔情，遂成绝唱。”(《金粟词话》)元人马致远《天净沙·秋思》：“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古道西风瘦马。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前三句并列九景，第四句以一抹夕阳作底色，将分散的九景统摄起来，浑然一体，脍炙人口；最后逼出主旨，抒发对天涯断肠人的无尽思念。 在咏秋诗的一片萧瑟肃杀氛围中，唐人杜牧的《山行》历来被人们称作是格调明朗、情绪乐观之作。诗日：“远上寒山石径斜，白云深处有人家。停车坐爱枫林晚，霜叶红于二月花。”诗人停下车子是因为喜爱、欣赏夕阳中的枫林晚景：那火红的枫林，又涂抹上一层火红的夕阳，何等艳丽炫目；那经秋霜染后的红叶，如同燃烧的火苗，实在比二月的春花更让人沉醉。这样的解读当然是完全可以的；但我联系杜牧所生活的晚唐时代背景、联系诗人自己的人生落魄境况，细细体味再细细体味，总觉得弥漫在诗字里行间的依旧是“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李商隐《乐游原》)的惆怅和无奈。因为只有葱绿的翠叶才是生机蓬勃的标志， 而枫叶越是火红，越表明生命快要完结。我曾经在反其意而咏红叶的诗中写过这样两句：“纵然霜叶无限好，到底已近飘零时 ” 要说咏秋诗中真正写得色泽明亮的，那还要数中唐诗人刘禹锡所作的《秋词二首》。其一日：“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胜春朝。晴空一鹤排云上，便引诗情到碧霄。”其二日：“山明水净夜来霜，数树深红出浅黄。试上高楼清入骨，岂如春色嗾人狂。”嗾．本意使狗声，亦即谓使狗；后以“嗾使”比喻怂恿别人做坏事。秋天晴空万里，气爽宜人；放眼望去，寥廓纯净，一鹤排云；诗人的诗情悠然绵缈，畅然欢愉。诗人在欣赏明净的山水和斑斓的树色中，“流露出高雅闲淡的情韵．泠然如文质彬彬的君子风度。令人敬肃。谓予不信，试上高楼一望，便使你感到清澈入骨，思想澄净，心情肃然深沉，不会像那繁花浓艳的春色教人轻浮若狂。”(吾师倪其心先生对此诗的赏析语)这才是一扫悲秋之气，而对“秋日胜春朝”发自内心的赞美! 秋天是收获的季节，辛勤劳作的汗水终于结出了累累硕果。“夫春树桃李，夏得阴其下，秋得食其实。”(《韩诗外传》卷七)只要在秋风里结好你的果实，又何须在春花面前害羞!秋天又是色彩斑斓、缤纷灿烂的季节。元人白朴小令《天净沙·秋》日：“孤村落日残霞，轻烟老树寒鸦，一点飞鸿影下。青山绿水，白草红叶黄花。”青青的远山，绿绿的碧水，白白的秋草，红红的枫叶，黄黄的菊花，还有什么比这更美的景致。宋人苏轼则赞美秋景乃一年中最美丽的：“荷尽已无擎雨盖，菊残犹有傲霜枝。一年好景君须记，最是橙黄橘绿时。”(《赠刘景文》) “萧瑟秋风今又是，换了人间。”(《浪淘沙·北戴河》)这是作为诗人的毛泽东对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