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子》“蹴尔而与之,乞人不屑也”疑诂-《孟子.docVIP

《孟子》“蹴尔而与之,乞人不屑也”疑诂-《孟子 《孟子》“蹴尔而与之，乞人不屑也”疑诂 李运富 （原载《古籍整理研究学刊》2002年第2期） [摘要]《孟子》“鱼与熊掌不可兼得”的高论广为流传，其中有一句“蹴尔而与之，乞人不屑”的话，历来遵循赵岐的注释，把“蹴尔”解为“践踏”，“不屑”解为“不以为洁”或引申讲成“认为不值得”。本文认为赵注以及相关的今注不合语言规律、不合事理逻辑、不合文情语境、不合客观实际，因而考求“蹴尔”与“蹙尔”通用，应该解释为皱眉或愁眉苦脸的样子，表示不情愿的态度；“不屑”则是不在乎、不看重的意思，实际上指不接受。 [关键词] 孟子；蹴尔；不屑；疑诂 《孟子·告子上》“鱼我所欲也”章：“一箪食，一豆羹，得之则生，弗得则死。呼尔而与之，行道之人弗受；蹴尔而与之，乞人不屑也。”原高中语文教材第四册注释：“[蹴]践踏。[不屑]认为不值得，这里是不愿意接受的意思。”杨伯峻《孟子译注》翻译为“呼喝着给与他，就是过路的饿人都不会接受；脚踏过再给与他，就是乞丐也不屑于要。”这样注释和翻译是根据汉代赵岐的《孟子章句》来的，赵岐注“蹴尔”句说：“以足践蹋与之，乞人不絜（洁）之，亦由其小，故轻而不受也。”谢栋元在《常见古文教材注释的训诂资料》（见王问渔主编《训诂学的研究与应用》，内蒙古人民出版社1986）中译为：“吆喝着给人（吃的），就是行远道的人也不会接受。用脚踩着给人（吃的），就是乞丐也会认为不清洁而不接受”。并且阐发说：“不屑”就是“不以为洁”，因而含有轻视的意思，稍作引申便有“认为不值得”的意思。 今按，以上关于“蹴尔”“不屑”的解释存在间题。首先，不合语言规律。我们知道，凡言“×然”“×尔”“×如”，都是形容或描述状态的，如果用在动词前面，一般是作状语，特别是“×尔（然）而×（动词）”这样的结构正是典型的状语修饰中心动词的结构，应该译成“×着×”或“×地×”。如果象教材注释那样把“蹴尔”等同于“蹴”而解释为“践踏”，或者象杨伯峻那样翻译为“脚踏过再给与他”，这就是把“蹴尔”当谓语动词，把“蹴尔而与之”当连动结构了，显然是跟一般语法规律不相符合的，也是跟上文把“呼尔”翻译为“呼喝着”或“吆喝着”（还可以译为“咋咋呼呼地”“凶神恶煞地”之类）不相一致的。其次，不合逻辑事理。谢栋元那种译法“用脚踩着给人（吃的）”，句法上倒是修饰语（“用脚踩着”表方式）与动词中心语的关系，但“用脚踩着”怎么能“给人”？“与”是手部的动作，而且所“与”之物是要由近而远离开主体才能叫做“与”，因此用来修饰“与”的状态或方式必须是既能跟“与”的动作同时却又不能影响发出“与”这一具有空间变化因素的动作的。上句说“吆喝着给人（吃的）”当然可以，因为“吆喝着”只是“与”时的一种状 态，是通过口来实现的，并不直接施加在所“与”之物上，不会阻碍所“与”之物空间位置的变化；而“用脚踩着”直接施加在物上，这物既然被踩着，那就无法离开主体而给与别人，也就是说在“踩着”的状态下或者用“踩着”的方式无法实施“与”的动作，因此“用脚踩着给人”不合事理，在逻辑上讲不通。如果是先“脚踏过”，“再给与他”，那就不是修饰关系而是连动关系了；动作的修饰成分一定是伴随着动作、与动作同时的。第三，不合文情语境。上面已经分析过将“蹴尔”看成是谓语动词不合语法，同时也跟上文的“呼尔”不协调，破坏了对文语境；关于“不屑”的解释，赵岐之注增字太多，决非原意，今人讲成“认为不清洁而不接受”仍嫌迂曲，而且跟上文的“弗受”不相协和。这都是语言层面的不合文情语境。还有更重要的，把“不屑”理解为“认为不清洁”，完全违背了这段话的主旨。这段话所要说明的道理是人有比生命更重要的东西，那就是“义”和人格尊严。“行道之人”之所以“弗受”那有关生死的“一箪食”“一豆羹”，就是因为“与之”者用“呼尔”的态度伤害了他的人格尊严；同样，“乞人”之所以“不屑”这“一箪食，一豆羹”也应该是因为“与之”者的态度有伤他的人格尊严，而决不是因为食物的“不清洁”，如果“乞人”看重的不是“与之”者的态度而是食物的不清洁的话，那他就不是在维护比生命更重要的人格尊严，反而显得有点过于挑剔了，而且仅仅因为不清洁而舍弃自己的生命，那可真是“不值得”了！可见由“脚踩”而引发的“不清洁”说，不符合这里的文情语境。第四，不合客观实际。在现实生活中，你可以不给“乞人”施舍，你也可以在施舍时态度不好，给他脸色看，恶言相向，或者把食物抛过去、摔给他，等等，都有可能发生，但是，谁见过把食物踩在脚下给人的？又有几种食物是能够用脚踩的？即使要侮辱“乞人”，犯得着用脚去踩沾汁带汤的食物吗，难道就不怕把自己的鞋脚弄脏吗，谁会愿意做这种既损人又害己的事，何况明明说是“一箪食、一豆羹”，食物放在“箪”“豆”里怎么个踩法，倒在地上吗，倒在地上了还用得着踩吗，谁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