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国散文经典-3 冯国超.pdfVIP

法国散文经典 创作日记十则 一八九一年十二月三十一日 进行写作最难做到的就是真诚。对于这个问题必须再三地 加以思索，从而明确什么是艺术的真诚。我现在的看法是：词 永远也不能先于思想。或者说：词应该永远是表达思想所必须 的；词必须是非用不可的，而且是无法取代的；对于句子，整 个作品也应该如此。在艺术家的一生中，从事艺术应该是有不 可抗拒的强烈愿望，他必须觉得非写不可（我希望他首先是 与自己搏斗，并因此含辛茹苦）。 几个月来，总是担心作品不够真诚，因而我备受折磨，不 敢动笔。 （无日期） 在我身上，想象很少先于构思而出现，令我激动的是构思 而不是想象，然而，没有想象的构思仍是什么也不能产生，那 只不过是一种无谓的冲动。作品的构思也就是它的结构。今 · · 619 法国散文经典 天，多少艺术家们由于让他们的想象过早地驰骋，因而写出的 作品陈腐乏味，结构拙劣。对于我，一部作品的构思常常要比 该作品的想象早许多年。 作品的结构形成以后，即作品一旦开始搭架子，写作的作 用就在于取消一切与作品结构无关的东西。 我很清楚，造成艺术家风格独特的东西是另外添加上去 的，但是，作家写作时如果一心只惦记自己的特点就会自食其 果了。如果个性是真诚的，它总是会充分表现出来。基督的话 也同样适用于艺术：“希望拯救自己生命（个性）的人反而丧 命。” 这第一步的工作我是在漫步中完成的。这时，外部世界对 我的影响极大，分心是极有害的。这就犹如写作应该不受拘束 一样，构思也应该不受束缚和强制。构思有时姗姗来迟，因此 必须等待它。勉强抓住构思毫无用处，不然它就会悒悒不乐， 失去魅力。只有在没有其它念头的干扰，头脑虚位以待时，最 佳的构思才会应召而来。有时，我会用一个多小时等待它。如 果思路凝滞了，我就会想：我在浪费时间。的确，时间已经浪 费了。 一八九二年一月十一日 我面临这种抉择：做有道德的人还是做真诚的人。道德在 于用受人喜爱的做作的人去取代自然的人（旧人）。这样一 来，人们就失去了往昔的真诚。旧人就是真诚的人。 我的看法是：旧人是诗人，而艺术家是人们更加喜爱的新 · · 620 法国散文经典 人。艺术家要取代诗人。艺术作品诞生于两者的搏斗之中。 但是，我童年时代从父母那里所受的清教徒式的教育和遵 守纪律的习惯和需要，使得我在脱离常轨之后完全不会一味地 完全放纵自己。因此我在听见别人指责我任由寻欢作乐的欲望 驱使时，不过是耸耸肩膀。我认为在矫揉造作的人身上重新发 现天性的人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已经为我采纳的新生活准则 是：行为要尽量地真诚。这个准则包含了决心、洞察力和全力 以赴的努力。可结果是：从我决心背德开始，我却比任何人更 有道德（我此处仅指以我的方式违背道德）。我终于懂得，按 照我的看法，使人变得最有价值、最有尊严的完美的真诚却不 仅仅是行动的真诚，而且还有动机的真诚。只有通过最持续的 但却是并不艰难的努力，并带着最坦然的目光（我指的是： 丝毫没有讨好的嫌疑），而且是带着最多的讽刺才能得到。 一九二九年二月十日 我同王尔德一样认为，与其说最伟大的艺术家在抄袭自 然，还不如说他们超越自然。其实结果恰恰相反，似乎自然在 模仿这些艺术家。我还认为，真正的感情极为罕见，而绝大多 数人的感情都不过是俗套，他们自以为确有感受，可实际上不 过是移花接木，而毫不考虑这些感情是否确实存在着。人们自 以为感受爱情、欲望、厌恶、妒嫉，但事实上也不过将人类通 常的模式当榜样而生活，这种模式当我们还是孩子的时候就已 灌输给我们了。感觉和思想是多少任意的结合，我们给它们取 的名称便赋予了它们一种确有其实的外表。罗什福高说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