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知道这是谁的房子.DOCVIP

A18洋房 她不知道這是誰的房子。 小雯站在一棟洋房門前，門大開著，裡面卻沒有一絲明亮。 磚瓦剝落，但還是看得出來，它曾經美麗過。 周圍沒有任何人喧鬧或是低低的交談聲，只有小鳥斷斷續續地吱啁，陽光透過嫩綠的枝枒空隙照進來，柏油路上只有樹以及小雯的陰影，她不知道自己在哪裡，可是卻異常感到溫暖。 小雯抱著一罐餅乾罐，納悶著自己為什麼要抱著它，而且自己竟從原本的十七歲變成大約六、七歲的小孩子，從影子來看就可以知道自己的身高明顯縮短，握了握看似縮手的小小手掌，她並不害怕。 這也許是場夢吧，但實在不像所謂的「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她無法明瞭自己的夢為什麼會出現這樣的場景。 「進來啊！不是說好了嗎？」一個巍巍的聲音從房子裡傳了出來，大概是個有氣無力的老人。 小雯沒有猶豫，踩著小小的白色涼鞋進到屋子裡，這雙涼鞋她記得，是媽媽在大賣場買給她的，她很喜歡可是這雙鞋明明早在八百年前就丟掉了，當時涼鞋上的小水鑽掉的時候，她哭得好慘呢！現在完好如初地套在她小小的腳丫上真是不可思議！ 摸索著黑暗，小雯進入屋內。 「妳總算來啦，坐吧坐吧！」果然是名老人，屋子裡沒有開一盞燈，老人和老人的搖椅卻清清楚楚呈現在小雯眼前。 「我還在想妳什麼時候會來呢！」老人的語氣透露出濃濃的寂寞，小雯感到不太好意思，突然有種罪惡感侵蝕著她，真怪！明明就沒有印象跟這老人約定了什麼。 她不認識他，心頭卻湧出了一股莫名的熟悉感，她好像曾經看過他，可是叫不出他的名字。 這是她的夢，誰都有權出現在裡頭，即便是不認識的過客。 老人消失在黑暗的盡頭，小雯乖乖地坐在地板上，她不擔心老人會就此消失，她感覺得到老人有很多很多重要的話要跟她傾吐。 老人手中端著茶杯，遞給小雯，小雯扭開餅乾罐，掏出餅乾拿給老人，老人驚喜地接下，然後慢慢踱回搖椅上，緊閉著雙眼，嘴裡沒剩幾顆牙嚼著餅乾。 「我啊，戰後就回到了台灣了。」他起了個頭，「只是我很想念我的家鄉就是了。」 雖然小雯知道他看不到她的表情以及動作，她仍是點點頭，咬下酥脆的餅乾，感受奶油味充斥在她口中，好熟悉的滋味。 國文課上過太多戰後作家描寫自己淡淡的鄉愁，她不知道那是怎麼個表達法，她沒離開過台北，所以也無從了解愁苦的味道。 「在台灣不快樂嗎？」小雯輕聲問，雖然知道台灣並不像國外那麼先進、那麼有勢力，可是這小小的島國，確確實實讓她平平安安長到十七歲，再怎麼鐵石心腸的人都會對它有感情吧？至少小雯覺得她自己很喜歡台灣，沒辦法說出確切的優點，但就是很喜歡。 「快樂啊！何況我還在這兒組織了家庭，有了兒孫滿堂的喜事我怎能不快樂呢？只是離開了我生長的祖國有些惆悵。」老人笑著，是發自內心的笑著，不一會兒他放鬆的眼皮又緊緊揪在一塊。 「老實告訴妳吧，我在離開家鄉打仗之前，可是個飽讀詩書的人呢！我讀了好多好多書而且不喜歡動武，是個標準的斯文書生呀！我自覺得書本和家鄉就是我的一切，也從沒想過有一天會離開它們。所以當我來到台灣時……算是種遷怒吧，我心中有著深沉的憎恨。痛恨這世界的不和平、痛恨這世界剝奪我擁有的東西、痛恨這世界發洩他的不滿在人的身上。妳評評理，我活在這世上頂多七、八十年，一生不會佔掉這世上太多的物資，然而為什麼還要把我原本就已經夠少的東西帶走呢？」 老人喳了喳嘴，靜默。 小雯舔了一口茶水，好苦，老人的淚水是否有混合在裡面？她囁嚅，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才好，自己口才不佳今天才發現。 「就在我陷入絕望時，那女人出現在我眼前。把我從憎恨中抽離，她給了我救贖以及喜悅……」他頓了一會兒，似乎很努力找出什麼字眼去形容，「她……是我的女神。」 老人嘆了口氣，嘴角掛著奇特的笑容，有些哀傷，也有些許的滿足，像是在回味一種苦甜巧克力，會讓人甜甜地笑也會讓人皺起臉來。 「你的妻子嗎？」小雯插嘴，凝視著老人眼角旁邊明顯的一塊胎記，像是一艘船的影子，有稜有角的胎記，那不是刺青，卻象徵抑或是諷刺著老人對鄉土的渴望。 猶如飄泊在海上的船隻，無法確切知道自己該漂往何方，悲憫使小雯很想觸摸它。 「不、不，」老人張開雙眼，眼神中的利刃已被時間消磨殆盡，相對的在他年邁的雙瞳中看的見一絲靦腆，「她跟我之間，也只不過是短短半年的火花罷了。」 沉默良久，「你怎麼認識她的？」小雯開口，她問不出口＂你很愛她嗎？＂畢竟，連她自己也不懂愛是什麼，這樣的問句，她會得到什麼答案？她能了解答案的含意是什麼嗎？ 「她是個外國人。」老人說，「非常漂亮，中文並不是很流利，可是我們勉強能交談。」 小雯在腦海裡想像，一個勻稱瘦高的身影，碎花的長洋裝稱托她白皙的肌膚，金栗色的俏麗短髮飄揚在風中，背景是個面向汪洋大海的碼頭。 她佩服自己的想像力，老人眼中的女子大概也是這麼回事吧！ 「她說過她是來找她的未婚夫的，」老人看起來有些慚愧，「她也許認為我知道她的未婚夫是誰吧！於是就一直跟著我了，不過我也沒打算承認其實我不知道那好運的美國人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