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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术争鸣 ·专题一 《劳动合同法》修改争议反思· 审慎对待《劳动合同法》的是与非 □林 嘉 内容摘要 当前中国经济进入新常态，国内经济下行压力持续加大。部分政界、学界和企业界人士将经济 下行原因归咎于《劳动合同法》，认为《劳动合同法》的实施加大了企业的用工成本。然而，企业成本的增 加是由多方面原因所造成，不能单纯归咎于《劳动合同法》。在价值判断层面，《劳动合同法》对劳动者进 行倾斜保护有其正当性。但在法律技术层面，《劳动合同法》中部分规定也的确存在不足。对待《劳动合同 法》的修改问题，应当审慎理性地加以分析。 关 键 词 劳动合同法 劳动法 经济下行 价值理念 法律修改 作    者 林嘉，中国人民大学法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中国人民大学劳动法和社会保障法研究所所长， 中国社会法学研究会常务副会长。（北京 100871 ） 从《劳动合同法》起草、颁布到实施至今，社会各界 是非的争论，笔者将从三个方面进行思考：第一，《劳动 对《劳动合同法》的争论始终没有停止。纵观整个争论的 合同法》是应该保护劳动还是保护资本，如何看待《劳动 过程，最具影响的有两次：一是2008 年《劳动合同法》 合同法》倾斜保护劳动者的价值选择？第二，如何客观理 实施之际，受美国次贷危机所引发的全球性金融危机的影 性地看待《劳动合同法》的实施与我国经济下行之间的关 响，中国进出口贸易受到很大打击，许多外向型企业出现 联性？第三，回归劳动法学研究视角，如何理性看待《劳 经营困难，《劳动合同法》遭到众多批评；二是2015 年伊 动合同法》中存在的问题，是否应当修改以及如何修改？ 始，中国经济进入新常态，经济增速放缓，一些企业出现 了破产倒闭、停工裁员的风潮，部分官员、企业家和学者 《劳动合同法》的价值理念 再次将批评的矛头指向《劳动合同法》。归纳起来，批评 的观点主要包括三个方面：其一，中国现行《劳动合同 （一）保护劳动还是保护资本 法》过度倾向于保护劳动者，对企业保护不足，导致中国 各方所秉持的价值理念不同在一定程度上造成了对 劳动力市场灵活性降低，不利于提高全要素生产率，最终 《劳动合同法》评价的两极分化。《劳动合同法》的价值取 将损害劳动者的利益。因此，有必要修改《劳动合同法》， 向是保护劳动还是保护资本，或者说是单纯地追求利润的 以平衡企业和劳动者双方的利益，保证劳动力市场的灵活 增长以推动经济发展，还是通过保护劳动者权益来维护社 性。①其二，现行《劳动合同法》所构建的是标准工时的 会秩序的稳定，这是一个利益博弈和政策选择的过程。一 用工模式，而不适合灵活用工模式，这造成产业成本上升， 方面，企业的存续和发展内在地要求利润不断增加，而降 进而导致产业转移，低技能劳动者就业机会减少。其三， 低劳动力成本是增加企业利润的有效方式之一；另一方 对在职职工的保护较为充分，但对于新入职员工，尤其是 面，维护社会秩序的和谐稳定，客观上要求对劳动者的劳 低技能的体力劳动者的就业带有歧视性。[1] 更有观点认为 动权给予充分保护。 应当取缔《劳动合同法》，中国经济才可能大有作为。[2] 《劳动合同法》在寻求建立稳定和谐的劳动关系的基础 可见，对《劳动合同法》的评价随着中国经济运行状 上，明确了侧重保护劳动者的价值取向。其理由在于：其 况而波动。劳动关系并非单纯的法律议题，不仅涉及劳动 一，完善劳动立法，强化劳动者的权益保障，是我国作为 者和用人单位之间的利益分配，而且与国家的政治、经济 社会主义国家应有之义。其二，从劳动关系的内在构造来 紧密相连，关涉整个社会的基本经济秩序，在当前经济下 看，由于劳动关系的人身属性及劳动给付的连续性、劳资 行压力持续加大的背景下，社会各界对《劳动合同法》的 双方经济地位不平等，以追求实质正义为依归的《劳动合 关注和争论也就难以避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