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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黑色”说再见 浙江省长兴县第二实验小学 沈美兰 一堂平常的语文课后，几个孩子带着微笑向我走来。走近我后，他们面面相觑，正当我在心底开始猜测时，一个班里最孩子气的男孩子说话了：“沈老师，你知道吗，我们今天都在讨论你的衣服。”我下意识地看了一下身上深紫色的长摆衬衫，是件新衣服因为换季才买的。他说完了，却没有跟我进行眼神交流，只是扭捏着又把手指放到嘴边作出了招牌动作，显然他有些不好意思。“老师，你穿这件衣服蛮好看的！”一个女生接过话茬。“是的。我也这样觉得。”又一个女生说到。“是的！是的！”从我们身边经过的一群男生也边走边搭起了腔。“恩，不过我觉得如果颜色再鲜艳一些会更好看。”他终于敢看着我的眼睛说话了，“比如草绿，比如去年你结婚后第一天上班时穿的那种红色的！”“哎呀，已经很好了，沈老师今天已经开始有点时尚了！”我就这样被他们围了起来，他们的表现让我一时觉得突然和意外，没等我想出比“谢谢”更好的语言来回赠他们时上课铃声响起来了，他们匆匆带着微笑和还想说的话坐回位置去了。 回到办公室，我静静地坐着，一个前不久的片段清晰地浮现在眼前：那是四月底学校运动会的第一天中场休息的时候，我与搭班的韩老师一起闲聊。就是这班孩子围坐在韩老师旁边，不时打断着我们。他们一会儿要靠在韩老师身上，一会儿又张罗着给她打水撑伞。就是那个最孩子气的男生轻轻凑到韩老师耳边，不知嘀咕了什么，她听完之后哈哈大笑，然后他又把话轻声传给另外几个孩子，我又听到一阵纯真的笑，然后看到他们在频频点头。嫉妒和好奇莫名涌上心头，但一贯的严肃促使我选择了沉默。中餐后，韩老师告诉我，那个男生在对我们两人进行比较：韩老师心态很年轻的，虽然孩子那么大了但好象和我们差不多，穿衣服也很年轻。虽然沈老师我们也很喜欢，但是我们不敢跟她靠得很近，她像六七十年代的人，思想太古板、太严肃了，就像她的衣服一样。 再看看身上这件衣服（衣服是妈看中的，因为颜色鲜艳适合我的年纪，所以“命令”我必须买下来），突然发现在这以前除了结婚以外，我的衣服只有两大色系——黑色、蓝色，因为我觉得它们适合我的性格，更利于我的工作（能时刻彰显我的严肃）。为了让学生坚持穿校服，我甚至把一件黑色的夹克当成了工作服陪着他们一起穿，并在晨会课上骄傲地向他们表明了我的良苦用心，结果从他们的眼神中我并没收获到预期的敬佩或感动。黑色、蓝色是最能覆盖其他色彩的颜色，我也如同这两种颜色一样，一年又一年、一届又一届地代替、压制着许许多多学生的思想，借树立教师威信的理由无限放大着自己的权利和神圣显示着自己的不可侵犯，以至于学生们表面上很尊重我，心灵上却远远地与我保持着距离。也许在他们看来我的心里也像我的衣服一样是黑洞洞的他们不敢走进来，即使想进来也因为没有足够的光亮而举步不定。 现在的班级是我接触的第四个毕业班，记得第一届中就有一个孩子在家庭作业本上给我写过这样一句话：老师，请不要对我们吝啬您的微笑！我的回话是：等到你们都能以优异成绩进入高一级学校后，老师自然就会开心地笑了。中间两届也有人以类似的方式建议我多给他们微笑，但都被我以同样的方式拒绝了。我就以黑色严肃把他们一个个送出了小学大门。现在想来，除了内疚、惭愧、抱歉还有更多的后悔，后悔在那么多善良、纯真的孩子心里留下了遗憾。眼看着这一届又将离去，遗憾决不能继续。 第二天一早我穿上结婚时的那身红裙走进教室，孩子们用惊讶的眼光注视着我久久无语。“今天我穿得好看吗？”我牵起裙摆微笑着问。他们仍旧不语，却一个劲地点头。在他们开始早读时，我还偷偷捕捉到了许多走了神的眼光，它们都是投向我的，在那些眼光里我分明感受到了很多我从来没有拥有过的东西，但我深深地知道这些东西会把我和孩子们的心拉得很近很近。 ? 感谢您的阅读，祝您生活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