盲山与太阳：2007国产电影的两个瞬间.docx

盲山与太阳：2 0 0 7国产电影的两个瞬间 李杨的《盲山》有其一贯的冷色调。导演并不在乎观众是否 认可这种“事实”， 也不在乎有人站起来高声反对， 责怪他不该 把当下中国的阴暗面当卖点， 因为社会毕竟在进步， 公安机关也 不是无所作为……这部描写被拐卖妇女生活的电影，和此前在 2003 年拿下无数奖项，并被法国《电影》杂志誉为“全球年度 十大最佳影片”的《盲山》一样，画面朴素，没有音乐，除了环 境声和人物对白， 再无其他音响效果。 如果略去那些简陋的家具、 土气的衣着，暂不考虑当地百姓的生计，则画面上如醉的秋林， 潺潺的溪流，云一样漫过草坡的羊群，冬天银装素裹的峰峦，绝 不会让人想到： 令人震骇的丑行与罪恶， 就发生在如画的美景之 中。 在这片土地上，人们安于如此生活：交通闭塞，生计艰难， 教育落后，辍学儿童比比皆是，人口买卖司空见惯。这是我们通 过新闻报道和《今日说法》早就熟悉的一种人生。所有现象几乎 同时出现，互为表里。在这里，妇女除了跟男人一样从事繁重的 体力劳动，还尽着传宗接代的本分；儿子强奸买来的媳妇，老夫 妻在旁做着帮凶而丝毫不觉心理亏欠； 乡民蛮横粗野， 法制观念 淡薄，他们默许、纵容男人们殴打逃跑的妇女，公然围堵前来解 救被拐卖妇女的警车；基层干部欺上瞒下，横行霸道，暴力是通 行的游戏规则， 不管是治家还是治村。 村委会主任可以在高音喇 叭里宣布：上级领导视察的时候，谁要是没管住自己的嘴，一切 后果自负；而当公安被围，前来求助的时候，他淡然地说：“你 们这样干，让我们怎么工作嘛。你们可以走，但是人不能带走， 我去跟村民说说看。”一出门，门外的群众无声地、自动为他让 出一条路，让人感受到那种潜在的威势和权力。 生动的细节和不露声色地平视摄影， 避免了纪实电影通常会 用到的长镜头，也就避免了枯燥、冗长之感。流畅的剪辑把女大 学生白雪梅的受骗被卖、两次出逃、最终被公安解救，表现得紧 张又平实可信，令影片始终充满悬念和揪人的期待。 画面中的一切都深深植根于我们的社会肌体，很难用“罪 恶”、“丑陋”做一个简单的道德评价。 令人难堪而不得不接受 的事实是：我们不但和这些现象朝夕相处， 甚至我们自己还可能 做了幕后帮手。白雪梅大学毕业后很难找到工作，谁之过 ?多名 妇女被拐卖到那个西北山村，而当地人 （包括干部、邮递员、长 途车司机、民警 ）习以为常甚至助纣为虐，毫无罪恶感，谁之过 白雪梅的父亲要四处借钱为警察凑齐差旅费，才能最终找到女 儿，又是谁之过？ 那些没有说出的东西已经在故事中隐现。 艺术家没有责任和义务提供调研报告， 更不会提出解决问题 的方案。他只需展示出来，刺激我们久已麻木的神经，让习惯于 缠绵悱 ？诺陌？情、缥缈超凡的科幻、火爆热烈的动作的电影观众 们再次不安，也就达到目的了 ! 相比之下，姜文的《太阳照常升起》就显得古怪、别扭，不 知所云了。原著一一叶弥的《天鹅绒》一一故事线索是明朗而单 纯的。小说中的老唐性格豪爽，好酒好猎，“文革”期间是个下 放干部，和一班泼皮似的人物交往频密。 某日聚众纵酒之后连夜 回家，撞上妻子和村里的李队长通奸，他在窗外听到妻子对李说： “我家老唐说我的皮肤像天鹅绒。 ”生长于穷乡僻壤的李队长连 什么是天鹅绒都不知道，面对老唐的枪口，说出一个遗憾：“有 件事我搞不清楚，死不瞑目，什么叫天鹅绒 ?”老唐不想让一个 人抱着遗憾死去，但在物资匮乏的年代，又因无计搞到一块天鹅 绒（让李死个明白 ），迟迟不能复仇。最终还是那个通奸者自己成 全了自己，他对老唐说：“你也 ?e 找了，现在我知道了，天鹅 绒就像她的皮肤。” 小说的妙处在于：暂且搁置了道德评判，把一个故事的来龙 去脉斩断，只挑出最有趣味的一两个场景， 在简单的叙事中透出 俊逸的风骨，它恢复的是我们对一个好故事的好奇心。 人物的奇 思异想、被偶发的情绪扭转的命运，都能激起读者的悲悯心绪， 这跟文坛耆宿汪曾祺的小说有异曲同王之处。 但是当电影把这一 切变为画面上的真人表演的时候， 我们却不能对它依然模糊的道 德感视而不见。姜文饰演的扛枪男人造作地张扬雄性魅力， 以及 他和林医生、梁老师之间 （ 还有梁老师和众多异性仰慕者之间 ） 的暧昧氛围构成的另一条线索， 仅是格调不高的负极性情感， 不 但令整个事件难以索解，而且显得节外生枝，实属多余 ! 影片带 来的唯一感动， 就是疯妈妈爬在树上高声喊： “阿辽沙， 别害怕， 火车在上面停下啦，天一亮他就笑啦 ! ”到了影片结尾，终于让 人明白这声呼唤背后对爱情的坚守。 姜文在这部电影里掺入了太多的个人经历， 但是又不能把它 们和故事主线很好的糅合在一起， 叙事多处出现断裂， 很多细节 和场景显得没有来由，缺乏上下文，成了灵光乍现的美学装饰， 电影中的重复叙事也太多了： 一次次寻找疯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