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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世的哲学及哲学家──老子论稿 乱世的哲学及哲学家──老子论稿 谢选骏 1978 年 5 月草稿 1988 年 5 月定稿 哲学，代表一个 文明对自己命运的思考。而这类思考，又大多鉴于某种入不 敷出、致使黔驴技穷的窘境。一个极其健康的文明，对哲学 的需要程度，是相对低的。因此，哲学的深度，往往也就是 一个文明对自己受到伤害的感觉深度。哲学，成了对病与死 的思，成了一种不是呻吟的呻吟， 成了一种普遍的无奈之情。 哲学在本质上因此是 #8220; 非技术 #8221; 的，因为它的来 处恰是科学技术文明的（黔驴）技穷之地。 哲学的繁盛不是文明的福音，相反，恰好是其衰微。关 于这一点，早在哲学诞生之初就被它自己给指出了， #8220; 大道废有仁义慧智出大大伪六亲不和有孝慈国家昏乱有忠 臣。 #8221; （《老子》第十八章）这是说，像 #8220; 仁义 #8221; 、忠孝 #8220; 这类哲学范围， 原为乱世 （也即矫乱 世之情）的产物，因此，哲学的升华是与文明的坠落过程， 交臂而过的一项 #8220; 反者，道之动 #8221; （《老子》第 四十章） ── #8220; 失道尔后德，失德尔后仁， 失仁尔后义， 失义尔后礼。礼者，忠信之薄而乱之首。 #8221; （《老子》 三十八章）老子哲学就是这样揭示出了比它自己更深更普遍 的世界情性：哲学是乱世之子和文明的病。 老子这位中国历史上最重要的哲学家，与他的哲学同样富于象征意义。对于他，流传着很多后来广为流传、尽人皆知的神秘传说，限于此而言，老子其人的生平是神话色彩重于历史色彩。不单如此，在详细身分上，也有两种截然相反的传说流行：一是 #8220; 楚（国）苦县厉乡曲仁里人也， 姓李氏，名耳，字聃，周守藏室之吏也 #8221; 。《史记（ #183; 老子韩非列传》 ）二是， #8220; 或曰，老莱子，亦楚人也，着书十五篇，言道家之用。 #8221; （同上）由于早在汉代就有如此不同的传说流行在世，自宋以后的学者们，就更是 就此聚讼不断了，时至今天，余波犹在。现在，随着基督教的在华流传，竟然好事者别开生面，把中国的老子与圣经上的先知相提并论，一如魏晋时代的 #8220; 老子化乱说 #8221; 。 但能够众所公认的只是，他的《道德经》开启了中国古 代两大思想派别之一的道家学说，堪称 #8220; 中国哲学精 神的代表 #8221; 。在先秦时代，作为 #8220; 显学 #8221; 的孔，墨两家是绝少波及纯哲学问题的。因此，私人着述意 义上的哲学文件，只能上溯到《老子》 。从辞源上看，中国 向无 #8220; 哲学 #8221; 一说，在近代自日本引进此词以先，现代意义的 #8220; 哲学 #8221; 观点是由 #8220; 玄学 #8221; 一词来表述的。而 #8220; 玄 #8221; ，正是老子的 基本观点。 言玄，成为《老子》（尤其是其 #8220; 道 #8221; 篇）的基本命题。因此，我们能够看到，那位黑格尔虽然否 认孔子是哲学家，却不能不向《老子》的作者致以哲学的敬 意。 对于老子生平的杂乱认识和对其哲学价值的公认评定 之间形成一鲜明的对照，这无异于告诉我们， 《老子》是谁写下的并不重要；重要的在于《老子》说了些什么。解老的活动早在庄周和韩非的手里就开始了，而且迄今不衰。自其问世以来二千余年悠久的时间，也未能使众多的学者对它的精义取得一致的理解。其作者，也因此增添了神秘的色彩，成为隐蔽在云雾中的人物。 应该承认， 这一命运（任世人评说） 早已潜藏在 《老子》之书中了。它那诗化的语言，精微的思虑，有韵味的风格， 以及静静静的热情，都足以感人心弦，启人灵思，勾起人类天性中最秘密的智慧。可是， 《老子》的影响力只是得自它那有魅力的形式吗？ 本来，一切文化天才的命运中都包含着这样的因子，它能激发 #8220; 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各引一端、从其所善 #8221; 的空前想象力。他们命运中的一个相像点，就是受 到后世解释家们的多元式分别──按各自的需要和体验加以 生硬的剿肃与多情的附会。致使若是哲人们得以复生，也会 发出自嘲的微笑。自嘲其一面受到奉若神明的待遇；另面却 正好为自己生时最不屑一顾的类人猿们，带来了最大的 #8220; 福音 #8221; 。显然，《老子》的流传与解释过程， 除了负荷着精神领袖们在其死后横遭利用的共同命运外，还 担有更深重的思想业务， 否则，它便无从格外凸现这一命运。 一、大过渡时代的哲学家 为了显示《老子》哲学所经历的特殊命运，仍是检视一下其广为流行的时代，以为参照。首先， 《老子》哲学作为一种学术而最为流行的时代有以下： （一）战国，着名的解释者与流传者有从庄周祥韩非这样极为不同的思想家； （二）魏晋，着名的解释者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