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如是尺牍》之我见.docxVIP

《柳如是尺牍》之我见 《柳如是尺子》是明末一篇值得欣赏的作品。不幸的是，很少有人欣赏它。近年来出版的晚明小品专著亦鲜有提及(1),实为憾事,解人真不易得。柳如是的《尺牍》为崇祯十二年(1639)、十三年(1640)两年间致汪汝谦(字然明)书简,凡31通。前29通起于己卯(崇祯十二年)春,迄于庚辰(崇祯十三年)秋。第30通则记庚辰(崇祯十三年)冬初访半野堂事。后汪汝谦欲刻柳如是尺牍,如是复书应允,并希望刻成后惠寄数本,这便成了第31通。《尺牍》前有三山(福州)才女林雪作的小引。林雪对《尺牍》评价极高:“琅琅数千言。艳过六朝,情深班(婕妤)蔡(文姬),人多奇之。”“艳过六朝,情深班蔡”八字,可称的评,披览柳如是尺牍,可以深入把握她的心灵世界及其审美情趣。 柳如是尺牍措词高雅凝炼,使典用事,熨贴得体。又真情流露,亲切动人,如相晤对。不妨随手挑几则,把玩一下。 第3通:“泣蕙草之飘零,怜佳人之埋暮,自非绵丽之笔,恐不能与于此。然以云友之才,先生之侠,使我辈即极无文,亦不可不作。容俟一荒山烟雨之中,直当以痛哭成之可耳。” 第4通:“接教并诸台贶,始知昨宵春去矣。天涯荡子,关心殊甚,紫燕香泥,落花犹重。未知尚有殷勤启金屋者否。感甚感甚。刘晋翁云霄之谊,使人一往情深。应是江郎所谓神交者耳。某翁愿作交甫,正恐弟仍是濯缨人耳。一笑。” 第7通:“鹃声雨梦,遂若与先生为隔世游矣。至归途黯瑟,惟有轻浪萍花,与断魂杨柳耳。回想先生种种深情,应如铜台高揭,汉水西流。岂止桃花千尺也。但离别微茫,非若麻姑方平,则为刘阮重来耳。秋间之约,尚怀渺渺。所望于先生维持之矣。便羽即当续及,昔人相思字,每付之断鸿声里。弟于先生亦正如是,书次惘然。” 第27通:“得读手札,便同阿国再见矣。但江令愁赋,与凝感怀之语,大都若天涯芳草,何由与巴山之雨一时倾倒也。许长史真诰,亦止在先生数语间耳。望之,余扼腕之事,病极不能多述也。” 柳如是若不是腹笥充盈,冰雪聪明,如何写得出这样的尺牍?因为汪汝谦也是一个留连文史、学问淹贯的耆旧,因而她追求渊雅的审美效果。从这可以看出明末文人的风雅情趣。尺牍本是实用文体,但一经文人妙手点染,就具有了较高的审美价值。早在刘勰的《文心雕龙·书记》篇中就已经注意到了尺牍的美感。《书记》云:“观史迁之报任安,东方朔之难公孙,杨恽之酬孙会宗,子云之答刘歆,志气盘桓,各含殊采:并杼轴乎尺素,抑扬乎寸心。”他认为尺牍应该抒发真情真意,并且要有文采。尺牍文学在它的美的历程中精彩纷呈,唐宋均为其辉煌时期。但最有灵性的尺牍要数晚明以来的小品文。在晚明文人的手上,尺牍成了天然、精致、灵隽的小美文。这种小美文“本无师匠,莹自心神;语不费饰,片辞可宝”(2)。柳如是这些尺牍可称是“莹自心神”,她含蓄地吐露了自己的心灵世界。 上面引的尺牍中,有一句极可注意,就是“未知尚有殷勤启金屋者否”。柳如是离开陈子龙之后,便如无根的杨花,开始了身心的飘泊,她往来于松江、杭州之间。虽然往还的皆是一时俊彦,但人生的知己在哪里呢?子龙可称知己,但是她不能回到他的身边。她在《西陵十首》之一中说:“西冷月照紫兰丛,杨柳丝多待好风。”《金明池·咏寒柳》词云:“待约个梅魂,黄昏月淡,与伊深怜低语。”她对未来怀有美好的憧憬,因此她浪漫地期待“好风”,“约个梅魂”。但是谁是“殷勤启金屋者”呢?或者说到何处“约个梅魂”呢?不难想象,当柳如是写出这一句时,她的冲动、焦灼、痛苦、期待全部流露了出来。正如曹植《美女篇》诗所说的那样:“佳人慕高义,求贤良独难。众人徒嗷嗷,安知彼所观?盛年处房室,中夜起长叹。”(3)正因为对人生归宿的十分在意,她的“美人迟暮”之思常常萦绕着她:“泣蕙草之飘零,怜佳人之埋暮。”“昨宵春去”,“天涯荡子,关心殊甚,紫燕香泥,落花犹重。”“轻浪萍花,断魂杨柳”这八字确可象征她当时的处境与心境。可以说“未知尚有殷勤启金屋者否”这一句是柳如是全部尺牍的文眼,亦是她致书汪汝谦的原动力。汪汝谦有“黄衫豪客”之称,古道热肠,柳如是向他这位长者倾诉,实有托他寻觅“殷勤启金屋者”之意。庚辰冬她男装初访半野堂,这一放诞之举,实可从她寻找“金屋”的迫切心情中找到答案。若从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学说来看,柳如是的文学创作特别是她那些含着热泪的女郎诗,实在与她内在的情欲冲动有密切的关系。柳如是是一个激情澎湃的女人,激情是她的生命。激情之潮冲决了礼法对她的束缚。第30通,她写到了到虞山访钱谦益之事:“黍谷之月,遂蹑虞山,南宫主人,倒屣见知,羊公谢傅,观兹非邈。”“南宫主人,倒屣见知”借蔡邕倒屣接王粲的典故,来比钱氏对她的激赏。柳如是以“羊公谢傅”称许钱氏,亦十分得体,推重之意自在其中。可知两人彼此心仪已久。有人说柳如是后来嫁给钱谦益是看中了他的地位和钱财,实为厚诬(4)。柳如是的尺牍当能破此之惑。看得出来,柳如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