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霞提要》《心坚千金传》辨误.docxVIP

《霞提要》《心坚千金传》辨误 一 《心坚金川》之演变 《霞经》作者不详。今所见最早刊本出于万历间金陵广庆堂。吕天成《曲品》、焦循《曲考》、黄文旸《曲海目》、姚燮《今乐考证》、王国维《曲录》并见著录。其本事取自明人陶辅《花影集》卷三之《心坚金石传》, 叙元朝后期松江府学生员李彦直与乐籍女张丽容才色相慕, 以霞笺投诗定情, 将成六礼。会当路参政阿鲁台任满赴京, 须行贿于右丞相伯颜, 而以赀财不足, 乃欲拘刷当地官妓色艺俱佳者二人盛饰献之。丽容恰在其选, 因笺寄彦直, 以死许之。彦直闻讯, 一路餐风饮露, 徒步追随, 跋涉三千余里, 于临清泊舟处得见丽容, 一恸而绝。丽容是夕自缢殉之。阿鲁台忿而焚尸, 然尸尽而心不灰, 成一人形小物, 色如金, 坚如玉, 衣冠眉发, 纤悉备具, 宛然一李彦直。既发彦直尸焚之, 心中之物亦与前物相等, 其像则张丽容也。阿鲁台以为至宝, 题曰“心坚金石之宝”, 函之至京献于伯颜。而启视之际, 已化为败血。阿鲁台竟坐死。 《花影集》, 书前有正德丙子 (十一年) 浙江安吉州学正事三山张孟敬序, 嘉靖二年作者83岁时所撰《花影集引》, 盖其儿辈将欲以之付梓时所作也。以是知书之刊行约在嘉靖初。《心坚金石传》以其事甚奇, 富于浪漫色彩, 比之《古诗为焦仲卿妻作》及梁祝故事毫不逊色, 故流传颇广。嘉、隆以降, 《百家公案》《燕居笔记》《绣谷春容》《情史》纷纷移录, 但文字或繁或简, 不尽相同。《花影集·心坚金石传》开篇即云事出“元至元间”。《情史》卷十一“情化类”载其事, 云出“至元年间”, 《绣谷春容》则云“元朝至正年间”。考《元史》卷一三八, 伯颜, 蔑儿吉得氏卒于至元六年, 以是知《绣谷春容》误。据《元史·伯颜传》, 其元统二年进太师、奎章阁大学士, 十一月, 进封秦王, 独秉国钧, 专权自恣, 势焰熏灼, 虐害天下。又据叶子奇《草木子》卷四上《谈薮篇》载:“太师秦王伯颜专权变法, 谋为不轨……出令北人殴打南人, 不许还报。刷马欲又刷子女, 天下骚动。”观此, 则《心坚金石》之故事梗概或有所本, 并非凭空杜撰。 《霞笺记》始以传奇剧体制敷演其事。其最大改动在于结局——易悲剧为喜剧大团圆。吕天成《曲品》云:“霞笺, 此即《心坚金石传》。死者生之, 分者合之, 是传奇体。搬出甚激切, 想见钟情之苦。但觉草草, 以才不长故。”“才不长”, 确是此剧的弱点。本事中最具震撼力也最富于象征寓意的情节在于张、李二人死后的“心坚金石”。至《霞笺》, 改为李彦直状元及第, 兀都驸马、花花公主成人之美, 生旦重圆, 夫荣妻贵, 已落传奇故套。关目虽整, 伤平淡而少戏;律吕虽谐, 有波澜而不惊。大凡传奇体, 以灾祸兵燹、乱离之世设为背景, 使生旦颠簸竭蹶, 备尝忧戚, 每能调剂冷热, 感动人心。此《荆钗记》《白兔记》《拜月亭》《琵琶记》之所以感人者也。而《霞笺》之生旦, 虽历分离之痛, 相思之苦, 然离不甚久, 哀不至伤, 又无汤玉茗《还魂记》出生入死之奇, 故吕天成《曲品》列其入“中中”, 颇觉惬当。 但《霞笺记》亦自有佳处, 首先, 全剧30出, 主脑突出, 关目紧凑, 避免了传奇常有的冗长枝蔓之病。其次, 繁简得宜, 曲律谐畅。各出有话则长, 无话则短, 长可达十数支曲, 过场则仅二三支。第17出“追逐飞航”, 连用十二支曲, 而以旦歌南曲, 生唱【北新水令】一套, 疾徐有致, 声情并显, 十分准确地传达出张丽容柔肠寸断, 李彦直急切激越的感情基调。也即吕天成所云“搬出甚激切, 想见钟情之苦”之处。又如第22出“驿亭奇遇”, 全出生旦以【香柳娘】一曲回环迭唱达十遍, 恰到好处地烘托出两人情深意长, 万言难尽的心理氛围。复次, 《霞笺记》命笔之时, 古典诗词、小说戏曲诸种文体已十分成熟, 才子佳人离合悲欢之事典亦铢积寸累, 十分丰富, 作者可以信手拈来, 为我所用, 融入曲词, 以炫博雅。《霞笺记》之曲白用事甚多, 几可视为古人男女遇合事典之类书, 楚襄高唐、巫山洛浦、乐昌分镜、韩寿偷香、双渐苏卿、申纯娇娘、御水流红、天台遇仙、西施范蠡、元和亚仙, 应有尽有, 不厌其繁。在当日虽不免“失本色”之毁, “掉书袋”之讥, 而于今日之读者 (观众) , 则不啻传统文化之形象课堂, 有裨于古典文学修养之提升。 自青木正儿《中国近世戏曲史》以来, 诸种戏曲史罕有论及《霞笺记》者。殆因作者姓字不详, 声名不彰, 或为沉抑下僚、志不获展之下层文人。作品本身亦未臻上乘。故问世以后, 反响平平, 难成轰动。但在当日失意文人、穷途士子眼中, 《霞笺》一类离而后合, 始困终亨之传奇, 实不失为一种心灵安慰剂。此种剧目不断敷演, 对读书人而言, 有强化记忆之功能。才子佳人、投诗赠扇、金榜题名、如花美眷, 本是读书士子共有之梦。梦借传奇以具像, 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