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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郎神与梅山六兄弟的故事

别叫我三只眼，叫显圣真君

杨戬初到灌江口时，不过是个被天庭排挤的落魄神仙。

梅山六圣是当地最凶的妖王，领着三千小妖占山为王。

那日他拎着三尖两刃刀上门，众妖哄笑：“这细皮嫩肉的小白脸也配当二郎神？”

直到他一刀劈开整座梅山，刀尖挑着酒坛问：

“现在，谁要陪我喝酒？”

灌江口的水，浑浊得很。

不是泥沙俱下的那种浑浊，是水里搅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气息，天界的、人间的、还有各种精怪妖魔残留的味儿的味儿，混在一起，让这条奔流不息的大江，总透着一股子沉郁。江风也算不上和煦，刮在脸上，带着水汽和隐约的腥。

杨戬就站在江边，一身素色长袍，纤尘不染，在这片灰蒙蒙的背景里，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他额间那道金色细痕紧紧闭合着，像一道沉默的伤疤。身后跟着条黑犬，不大，瘦骨嶙峋，毛色暗淡，唯有一双眼睛，黑得渗人，安静地蹲坐着，望着江水。

没有庙宇，没有香火，更没有前呼后拥的神兵仙吏。从蟠桃会上那一场风波至今，他被“恩准”下界，镇守这远离天庭繁华的灌江口，说是镇守，实则流放。谁让他不肯对那只猴子下死手，谁又让他在玉他在玉帝王母面前，始终是那般不冷不热、难以掌控的模样。

“啸天，”他忽然开口，声音平直，没什么起伏，“你说，这地方如何？”

黑犬喉咙里发出极轻微的呜声，算是回应。

杨戬扯了扯嘴角，算是个笑。“是啊，比天上清净。”

清净是真清净，但也荒僻，混乱。灌江口周遭千里，名义上归他这二郎显圣真君管辖，可实际上，山头林立，妖魔横行，其中势力最大的，便是盘踞在梅山的七位——或者说，六个妖怪，和一个本领高强却与他们厮混在一处的人类。

梅山六圣。这是他们自封的名号。本地百姓和各方小妖提起他们，更多的还是带着畏惧，称一声“梅山七怪”。老大袁洪，通臂猿猴修炼成精，据说有拿千山、缩日月的神通；老二常昊，乃蛇精，毒雾弥漫，身形如电；老三朱子真，野猪得道，皮糙肉厚，力大无穷；老四杨显，山羊成山羊成精，一对弯角能破法盾，啼鸣可乱人心智人心智；老五戴礼，狗妖，喷吐红珠，专伤人神魂；老六金大升，牛怪，腹内炼有一块牛黄，发动起来如烈焰流星；还有那位行踪最为诡秘的人类，吴龙，善使蜈蚣毒，身法如同鬼魅。

他们麾下，聚拢了三千小妖，将梅山经营得铁桶一般，自成一方天地，连过往的正神都要绕道走。如今空降下来一个据说在天庭失了庭失了势的二郎神，梅山上下，自然是当做笑话来看。

消息传到江边时，杨戬正在用一块干净的软布，慢慢擦拭那柄随他征战多年的三尖两刃刀。刀刃雪亮，映出他淡漠的眉眼。

“哦？他们说些什么？”他问。

土地佬儿战战兢兢地趴在地上，头也不敢抬：“回…回禀真君，那…那些腌臜货色嘴里没好话，说…说真君您…您是…”

“但说无妨。”

“说您是靠裙带关系上位的绣花枕头，是…是被天庭踢下来的丧家之犬，还…还说您这副小白脸的模样，怕是连梅山脚下的风都经不住，不住，也敢来灌江口充大头…”土地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几乎听不见。

杨戬擦刀的动作顿了顿，随即又继续，力道均匀。“知道了，你下去吧。”

土地如蒙大赦，化作一缕青烟钻入地下。

黑狗啸天低吠了一声，獠牙微微龇出。

杨戬抬手，轻轻拍了拍它的头。“不急。”

他确实不急。在灌江口这座临时开辟、简陋得只有石床石凳的洞府里，他又静静待了三日。三日间，他只是打坐，调息，偶尔起身练一趟枪法，或者提着鱼竿去江边垂钓，钓上来的鱼，看几眼，又扔回江中。他在等，等一个合适的时机，也在等某些可能的变化。

第四日清晨，天色未明，江面上雾气浓重。杨戬睁开眼，眸中一丝金光流转即逝。他站起身，取下挂在壁上的三尖两刃刀。

“啸天，看家。”

说罢，也不等回应，一步踏出洞府，身影已融入浓雾之中，再几步，便消失在通往梅山的方向。

梅山，聚义厅。

与其说是厅，不如说是一个巨大的天然洞穴加以扩建，粗糙，蛮荒，却又充满了一种原始的生命力。兽骨装饰着岩壁，火把燃烧，噼啪作响，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烤肉香气和更浓郁的酒气。

六大妖王正喝得酣畅。

袁洪坐在主位的虎皮大椅上，身形不算特别高大，但每一寸肌肉都蕴含着爆炸性的力量，一双猴眼精光四射，抓着一根不知什么野兽的后腿，啃得满嘴流油。常昊阴恻恻地坐在一旁，手里把玩着一个碧绿的玉杯，杯中液体猩红。朱子真打着赤膊，露出满是黑毛的胸膛，抱着个几乎和他一样高的酒坛狂饮。杨显慢条斯理地切割着一块鲜嫩的羊肉，动作优雅得像是在进行某种仪式。戴礼和金大升则在划拳，声音震得洞顶簌簌落灰。

“报——！”一个小妖连滚爬爬地冲进来，声音都在发颤，“大大大…大王！外面…外面来了个人，自称是灌江口二郎神，要…要见诸位大王！”

喧闹的大厅瞬间安静了一瞬。

随即，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哄笑。

“哈哈哈！哪来的唱戏的？还真敢来啊！”朱子真把酒坛往地上一顿，拍着肚皮大笑。

杨显放下银质小刀，用餐巾擦了擦嘴角，语调带着讥诮：“听闻这位真君容貌甚伟，今日莫非是来自荐枕席的？”

常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