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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尔南禾场的故事

白狼的诅咒

阿尔南禾场的丰收祭前夜，村民在麦田里发现七具姿势怪异的尸体，

每具尸体的胸口都刻着古老符文，

而所有死者都是二十年前参与年前参与私刑的村民——

那夜他们烧死了一对声称能召唤丰收的流浪母子。

阿尔南禾场的空气总是带着一股陈腐的麦秸和泥土混合的气味，尤其是在黄昏时分，当最后一缕天光被远方锯齿状的山脊吞没时，这股气味便愈发浓重，像是从土地深处翻深处翻上来的叹息。村子不大，几十户灰扑扑的石屋松散地聚在一片相对平坦的谷地里，四周是起伏的、被开垦成梯田的山坡。此刻，那些坡地上的麦子已经黄了梢，沉甸甸地垂着，等待着一周后丰收祭的到来。

老伦佐踩着这样的这样的暮色，沿着村外那条干涸河床旁的小路慢慢走着。他是村里的更夫，也是为数不多还记得“那年冬天”的老人之一。他的背佝偻得厉害，像一根被岁月压弯的老树藤，手里的灯笼随着步伐摇晃，在渐浓的黑暗里划出一小圈昏黄不定的光晕。风吹过麦田，发出沙沙的声响，听在他耳朵里，却总夹杂着一些别的东西——不是虫鸣，也不是野兽穿过灌木的窸窣，更像是一种极遥远的、压抑着的呜咽。他停下脚步，侧耳倾听，那声音又消失了，只有风声。

他摇了摇头，觉得自己真是老了，老了，耳朵和心思都不中用了。明天就是丰收祭前的最后准备日，村里会宰杀那头杀那头养了两年的公牛，女人们会烤制巨大的面包，空气中将充满烤肉、酵母和一种近乎癫狂的期待带来的带来的躁动气息。阿尔南禾场需要丰收，太需要了需要了。连续三年的歉收像一块沉重的磨盘压在每个人的心上，仓库空得能听见回音，孩子们的眼神也失去了光彩。今年的麦穗看起来异常饱满，所有人都把这归功于新任祭司主持的、更加虔诚的祈祷和供奉。但伦佐心里清楚，土地是有记忆的，它记得每一滴汗水，也记得……每一滴血。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村子西头那片荒弃的打谷场。那里野草长得比人还高，一块焦黑色的、形状不规则的地面即使在夏天也从不见绿色，像是大地上一块无法愈合的疮疤。二十年前，就在那个地方……

一阵突如其来的寒意顺着脊椎爬上来，伦佐猛地打了个哆嗦，攥紧了手里的灯笼柄。不能再想下去了。他加快脚步，只想赶紧巡视完这一圈，回到他那间虽然简陋但却能锁住门闩的小屋里去。

去。

就在这时，一股异样的甜腥气钻进了他的鼻孔。不是成熟的麦香，也不是泥土味，更像是……屠宰牲畜时弥漫的那种铁锈般的血气，但又混杂了一丝腐烂的、令人作呕的甜腻。气味是从旁边那片属于鳏夫格斯的麦田里传来的。格斯是个沉默寡言的男人，也是当年那群年轻人里最冲动的一个。

伦佐的心跳漏了一拍。他犹豫他犹豫了一下，举起灯笼，拨开田边半人多高的麦秆，小心翼翼地往里走了几步。灯笼的光线有限，只能照亮脚下一小下一小片地方。麦秆刮擦着他的旧裤腿，发出，发出唰啦唰啦的声音。

然后，他踢到了什么东西。软绵绵的，却又带着骨头坚硬的触感。

他低下头，将灯笼凑近。

光芒首先勾勒出的是一只扭曲的手臂，以一种绝不可能属于活人的角度反拧在背后，背后，五指张开，死死地抠进了褐色的土壤里。接着，灯光，灯光向上移动，照亮了一张因极度恐惧而僵硬的脸——眼睛圆睁着，瞳孔早已涣散，却凝固着临死前见证某种不可名状之物的骇然。嘴巴大张，仿佛一声尖叫还没来得及冲出喉咙就被永恒地冻结。是格斯。

他的粗布上衣敞开着，露出枯瘦的胸膛。而在那胸骨正中的位置，皮肤被利刃（或者别的什么）割开了一个符号。那不是任何伦佐认识的文字或标记，线条弯曲盘旋，带着一种原始的、邪恶的美感，深深嵌入皮肉，边缘，边缘的血迹已经变成了暗褐色。

伦佐发出一声被扼住喉咙似的抽气，踉跄着向后退去后退去，灯笼差点脱手。他强迫自己移开目光，颤抖着将光线扫向麦田深处。

第二具，第三具……

一共七具尸体，尸体，散落在这一小片区域的麦田里。有的趴伏，有的仰躺，有的，有的蜷缩如母体内的婴儿，姿态各异，却无一例外地怪异而不自然。他们的脸孔都定格在生命最后一刻的极致惊怖上，而他们的胸膛上，全都刻着同一个扭曲的符文。

冷意瞬间浸透了伦佐的四肢百骸。他认出了这些人。不只是格斯，还有铁匠博雷尔、酒馆老板霍克……全都是二十年前，在那个风雪交加的夜晚，举着火把，叫嚷得最凶、冲在最前面的年轻人。

“……回来了……”伦佐干裂的嘴唇翕动着，吐出几个几乎听不见的音节，“她……她的诅咒……”

他再也顾不上什么巡视，什么体面，像个被恶鬼追逐的人一样，手脚并用地冲出麦田，朝着村子里亮着零星灯火的方向狂奔而去，嘶哑的呼喊声打破了阿尔南禾场死寂的前夜。

“死人啦！麦田里……死人啦！！！”

村议事厅原本是为了商讨播种、收割、赋税这类琐碎事务的地方，粗糙的原木梁柱上还挂着几束去年留下的、颜色发暗的麦穗作为装饰。然而此刻，这里却充斥着一种截然不同的、粘稠而冰冷的氛围。七具覆盖着麻布的尸体并排停放在大厅中央的石板地上，形状隐约可辨。浓烈的血腥味和死亡的气息压过了木头与尘土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