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湘妃泪竹的故事

以我之血染君骨

舜帝南巡猝死，娥皇女英二妃闻讯奔赴三湘大地。

她们在竹林里哭到眼底渗血，泪水洒在竹上竟成斑痕。

当地山神被痴情所动，告知需以心头血浸染九千九百根竹方可唤回亡魂。

当最后一根竹染透时，漫山斑竹突然倒伏形成舟楫形状——

竹舟载着复活的舜破雾而出，而二妃已化作竹节里的永恒血永恒血斑。

云梦泽的雾气，终年不散，像一层又一层的素纱，缠绕着苍翠的九嶷群山。风过处，万竿修竹低语，声音绵密而哀戚，仿佛早已预知了某种结局。

噩耗是在一个同样浓雾弥漫的清晨，由一名衣衫褴褛、脚底磨穿的侍卫带来的。他几乎是滚下马背，扑倒在娥皇与女英面前，双手高高擎起一方沾满泥污汗渍、却仍能辨认出明黄底色的丝帛，喉咙里嗬嗬作响，却再也吐不出一个完整的字眼。

寂静。死一般的寂静，笼罩了这处原本宁静的洞庭之畔的居所。鸟鸣、风声、乃至竹叶的簌簌声，都在那一刻消失了。

娥皇的身子晃了晃，像一株骤然被狂风折断的芦苇。她没有去接那诏书，只是定定地看着跪地的信使，看着他看着他破裂的嘴唇和那双空洞绝望的眼睛。她的指尖冰凉，深嵌入掌心，掐出了月牙似的白痕，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

一旁的女英，先是愣住，随即猛地抢过那卷丝帛，颤抖着展开。目光扫过那些熟悉的、如今却被死亡阴影笼罩的字迹，她发出一声短促得不像人声的尖叫：“不——！”诏书从她脱力的指间滑落，委顿于地。她像是被抽去了全身的骨头，软软地瘫倒在地倒在地，双目圆睁，望着灰蒙蒙的天空，眼泪无声无疯涌而出，而出，瞬间濡湿了鬓发。

“陛下…巡狩苍梧…崩…”娥皇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极轻，极缓，仿佛怕惊扰了什么。每一个字，都带着血腥气，从胸腔从胸腔深处艰难地挤出来。

没有呼天抢地，没有捶胸顿足。巨大的悲恸如同巨石，瞬间将她们击垮，也同时将她们所有的外在反应都冻结了。娥皇俯身，拾起那卷沉重的丝帛，仔细地、一遍遍地抚平上面的褶皱，动作轻柔得像是在触摸爱人的脸颊。然后，她将它紧紧贴在心口，那里空荡荡的，只有心跳沉重而缓慢地搏动，证明她还活着。

“去苍梧。”梧。”她抬起头，看向南方，目光穿透厚重的云雾，不知望向何处。语气平静得可怕，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带我们，去见，去见陛下。”

南下的路途，是对身与心的双重凌迟。车驾颠簸，穿越陌生的郡县，越过湍急的江河。越往南，景色越是蛮荒凄迷，湿热的空气裹挟着草木腐烂的气息，闷得人喘不过气。她们不吃不喝，不言不语，像两尊失了魂的玉雕，任凭，任凭车轮将她们载往那个已知的、却又不敢深思的终点。

女英起初还会低声啜泣，后来便只是呆呆地望着窗外飞速倒退的山林，眼神涣散。偶尔，她会抓住娥皇的手臂，指甲深深陷进姐姐的皮肉里，喃喃地问：“姐姐，那是梦，对不对？等我们到了，他一定会笑着迎出来，说吓坏你们了……”

娥皇不答，只是反手握住妹妹冰冷的手指，握得很紧，很紧。她的沉默，比任何回答都更令人绝望。

也不知行了多少日，眼前豁然开朗，不再是崎岖山路，而是一片无边无际的竹林。这就是九嶷山麓了。竹海浩瀚，碧浪千重，风吹过时，掀起连绵起伏的涛声。那声音不再是以往听见的清雅，而是化作了一片低沉宏大的恸哭，万千竹叶每一片都在呜咽，每一根竹干都在震颤。它们是在迎接，还是在哀悼？

踏入竹林深处，光线陡然暗了下来。四周是密不透风的绿，潮湿的泥土气息混合着竹子的清苦味，扑面而来。压抑了一路的悲痛，在这片仿佛是天地间专为悲伤设置的囚笼里，再也无法遏制，轰然爆发。

“重华……我的重华啊——”女英率先崩溃，她扑倒在一丛粗壮的竹子下，双手死死抠抓着地面的竹根与落叶，肩膀剧烈地耸动，哭声嘶哑破碎，像是要把五脏六腑都呕出来。

娥皇没有阻拦，也没有附和。她缓缓走到另一株挺拔的青竹旁，伸出手，轻轻抚摸那冰凉的竹节。竹身光滑坚硬，带着生命的凉意。她把额头抵了上去，闭上了眼睛。泪水，一开始还是温热的，悄无声息地滑落，一滴，两滴……落在脚下的腐殖土里，顷刻不见。但很快，那泪水变得汹涌，不受控制地从紧闭的眼缝中不断溢出，顺着竹身流淌，留下蜿蜒的水痕。

她们就这样哭着，不分昼夜，不管晴雨。渴了，饮几滴竹叶上的露水；饿了，嚼几片苦涩的嫩笋。体力在迅速流逝，容颜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憔悴下去，眼眶深陷，唇色苍白如纸。可那眼泪，仿佛流不尽的血脉源泉，依旧源源不绝。

渐渐地，奇怪的事情发生了。

娥皇再次睁开眼时，感到视线一片模糊，眼前的世界蒙上了一层淡淡的红晕。她抬手擦拭，指尖竟沾染上一抹刺目的鲜红！不是幻觉，那红色正从她酸涩胀痛的眼角不断渗出，混在泪水里，一同坠落。

旁边，女英也发现了异状，她看着自己染血的双手，发出了一声惊恐的低呼，随即又被更大的悲伤淹没。“也好……”她惨笑着，“若能流尽这一腔血，随他而去，也罢！”

那混合了血丝的泪，滴落在青翠的竹竿上，不再像寻常水珠那样滑落消失。它们像是有了生命，紧紧地吸附在竹子上，并且迅速地向竹纤维内部渗透、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