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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墨忒尔的故事

她的谷粒是星辰

女儿珀耳塞福涅被冥王掳走那日，农业女神德墨忒尔亲手折断了自己的金色镰刀。

她抛洒所有积蓄的麦种令千里荒芜，以神血浇灌出带刺的玫瑰荆棘，

当众神谴责她让大地寸草不生时冷笑：

「既然你们纵容黑暗夺取光明，那就让人类用鲜血供奉丰收吧。」

金黄的麦浪一直蔓延到天际线的尽头，尽头，饱满的穗子低垂，在德墨忒尔行走时温顺地分开，又在她身后合拢，发出沙沙的声响的声响，如同亿万臣民的私语。风里满是泥土蒸腾的热腾的热气、谷物成熟的醇香，以及阳光烘焙大地的味道。她是这丰饶的主宰，指尖拂指尖拂过之处，麦穗更加沉实，瓜果加速晕染开甜蜜的颜色。橄榄林在她裙摆摇曳间投下更浓密的绿荫。

不远处，溪流淙淙，伴随着少女清脆如银铃的笑声。她的珀耳塞福涅，她那光芒胜过春朝的女儿，正赤着脚在草地上奔跑，编织着野花环。矢车菊的蓝、罂粟的红、雏菊的白，在她灵巧的手指间跳跃成形。她发间沾着草叶，脸颊，脸颊因欢愉而泛红，像一颗刚刚成熟的蜜桃，汁液饱满，散发着天真诱人的气息。

“母亲！看啊！”珀耳塞福涅举起编好的花冠，阳光下，她的笑容几乎要灼伤女神的眼睛。

德墨忒尔微笑着，心中却无端掠过端掠过一丝极细微的寒意，仿佛一片不该属于盛夏的雪花，落在心尖，转瞬融化，只留下一点湿冷的痕迹。她忽略了它，张开双臂，迎接扑入怀中的温暖身体。女儿的头发带着青草的芬芳和阳光的温度。她紧紧搂了一下，随即松开，目光贪婪地描摹着女儿的眉眼。够了，这样的幸福已经足够填满她永恒的岁月。

变故发生得毫无征兆。

天空，那原本湛蓝如洗的天空，在某一个瞬间仿佛被无形巨锤击中的击中的琉璃，发出一声沉闷到极致的巨响。不是雷鸣，更像是大地根基断裂的呻吟。光线急剧黯淡，不是因为云翳，而是光本身在被强行抽离。温暖的风瞬间冻结，裹挟起刺骨的阴寒。

草地中央，一道深不见深不见底的裂隙猛地撕开，黝黑、狰狞，边缘还在不断崩塌扩大。黑色的黑色的雾气从中汹涌而出，带着冥府特有的、混合了遗忘与腐朽的气息。土壤变得焦黑，青翠的草木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炭化。

德墨忒尔的心脏在那一声裂响中骤然停止跳动。

她看见珀耳塞福涅脸上的笑容凝固，转为惊愕，然后是纯粹的恐惧。女儿伸出的手还向着她的方向，指尖似乎想抓住什么依靠。

“母亲——！”

那声凄厉的呼喊只来得及吐出一半，便被掐断。

一辆由四匹漆黑如夜、眼窝燃烧着幽绿火焰的火焰的骏马拖曳的战车，从深渊中狂暴地升起。车身缭绕着冰冷的死气，驾车的神祇身形高大，笼罩在暗影之中，唯有一双眼睛，燃烧着掠夺和势在必得的火焰。那是哈迪斯，冥府的王者，她沉默阴郁的兄弟。

他甚至没有看她一眼。

巨大的、骨节分明节分明的手伸出，轻而易举地攫住了那抹明亮的色彩。珀耳塞福涅像一只受惊的鸟儿，徒劳地挣扎，花冠从她散落的发间坠下，掉在迅速灰败的草地上，瞬间凋零。

“不——！”

德墨忒尔的嘶吼震动了空气，她周身爆发出耀眼的金色神光，脚下的大地轰鸣，无数粗壮的绿色藤蔓如巨蟒般破土而出，缠向战车，试图阻挡。麦田掀起狂涛，金色的浪潮化为亿万锋利的刀刃，卷向那不速之客。

但太晚了。

哈迪斯猛力一提，将尖叫的珀耳塞福涅牢牢禁锢在身旁。战车调转方向，马蹄践踏过试图缠绕的藤蔓，将金色的麦刃撞得粉碎。伴随着一阵席卷一切的阴风与无数亡魂若有若无的哀嚎，战车连同它的猎物，一起沉入了那道仍在扩张的黑色裂隙。

裂隙开始合拢，边缘蠕动，像是饕餮后的嘴唇。

德墨忒尔疯了一般冲过去，耀眼的神光撕裂空气，比她以往催生万物时强烈百倍，却只能照亮那不断缩小的黑暗洞口。她伸出手，神力奔涌，想要强行撑开闭合的大地。

指尖触碰到的是冰冷彻骨的冥界壁垒，坚硬、顽固，拒绝着她的力量与温度。最后一丝黑暗消失在泥土之下，裂缝弥合，地面恢复“平整”，只留下一片直径数十丈的、彻底失去生机、龟裂丑陋的焦土。

周围死寂。

风停了，鸟鸣消失了，溪流仿佛也停止了流动。方才还丰饶绚烂的山谷，此刻只剩下枯萎的草木、焦黑的土地，以及空中弥漫的、令人作呕的硫磺与尘埃气味。

德墨忒尔僵立在原地，伸出的手臂久久没有收回。她的世界在那个瞬间被掏空了，只剩下女儿最后那双充满恐惧和无助的眼睛，还有哈迪斯那双冷酷决绝的眸子。

一滴滚烫的液体从女神眼角滑落，砸在脚下焦黑的土地上，发出“嗤”的一声轻响，冒起一缕微不可见的白烟。

她缓缓低头，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双手。这双手，能点石成金，能让荒漠开花，能让五谷丰登，养育了整个人间。可现在，它们连自己唯一的珍宝都抓不住。

视线落在腰间。那里悬挂着一柄小巧的金色镰刀，并非农具，而是她神职权柄的象征，由最纯粹的丰收愿力与阳光凝结而成，线条流畅优雅，闪烁着温和而不失威严的光泽。

她握住镰刀的柄，冰凉的触感顺着掌心直达心脏。

然后，五指收紧。

“咔——”

一声清晰无比的碎裂声，不像金属，更像是什么完美水晶结构的崩解。象征丰收的金色镰刀，从中断为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