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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志与酒的故事

奈何桥头卖酒香

杨志死后魂至地府，阎王震怒：

“你杨家七代忠烈皆因酒误事，你竟又醉酒丢了生辰纲！”

判官献上诡计，罚他永世在奈何桥边卖酒，

却要亲眼目睹每个饮下他酒的魂魄前世的悲剧。

千年后，他酿出的酒让孟婆汤失效，

亿万冤魂记忆复苏大闹地府，

杨志却在混乱中端起那碗等了七百年的酒……

阴风打着旋儿，卷起灰烬般的雾气，掠过一片死寂的忘川河。河水粘稠，波澜不惊，只偶尔冒出一两个绝望的气泡，啵的一声轻响，破裂开更深的沉寂。杨志的魂魄就站在这河边，脚下是泛着诡异微光的碎石，身前是那座亘古不变的、横跨在昏黄川流上的奈何桥。桥头，立着他那间小小的、永远也关不了张的酒肆。

招幡破败，无精打采地垂着，上面墨迹淋漓，却非店名，而是触目惊心的一行字——“误饮此酒，前尘尽苦”。

他已经不记得这是第几个千年了。时间在地府失去了刻度，只剩下无穷无尽递来的空碗，和碗沿碰触唇齿时，那些亡魂骤然扭曲的面容。他的。他的动作早已麻木，舀酒，递出，收回空碗，再舀满……周而复始，像一架被诅咒的机器。唯有在那琥珀色的液体灌入喉管的瞬间，他紧绷的神经才会被那些随之爆发的哭嚎、咒骂、癫狂或是死一般的静默狠狠刺一下，提醒他自己还“存在”着，以一种受刑的方式。

阎王那日的咆哮，隔着漫长的时间之雾，依旧，依旧如同淬了冰的鞭子，抽打在他的魂体上：“杨：“杨志！尔祖杨业，血战陈家谷，困顿绝境，若有得力援军本可突围！偏是那监军潘美，庆功宴上饮酒过量，贻误军机，致使尔祖力竭被擒，绝食三日食三日而亡！此为酒误一！”

森罗殿的鬼火跳跃，映照着阎罗天子那张铁青的、毫无表情的脸。两旁的牛头马面、判官无常，影影绰绰，如同冰冷的石雕。

“尔父杨延昭，镇守边关，威震辽邦！然其麾下爱将，亦因贪杯，酒后泄露营防布置，引来夜袭，虽未致全军覆没，却折损数百好儿郎！此为酒误二！”

声音一句高过一句，震得殿角的幽冥灯盏都在晃动。

“乃至尔之曾叔祖、堂兄……凡你杨家血脉，凡七代！多少憾恨，几多败绩，追根溯源，总少不了这杯中物从中作祟！而你！”阎王的指王的指骨几乎要点到杨志的鼻尖，“杨志！身负护送生辰纲重任，明知干系重大，竟又在黄泥岗上，受不得那晁盖一行几句激将、几分暑气，饮下了那掺了蒙汗药的汗药的酒！十万贯金珠宝贝，尽数落入贼人之手！你断送了自己的前程性命是小，可因此牵连多少？嗯？”

判官在一旁垂手而立，此时适时地上前半步，嗓音尖细滑腻，如毒蛇游走：“陛下息怒。杨志之罪，确凿无疑。然则简单打入地狱受苦，未免便宜了他。不若……罚他个永世不得解脱的差事。”

他转向杨志，浑浊，浑浊的眼珠里闪过一丝残忍的笑意：“就命你在这奈何桥头，开一间酒肆。你不是爱酒么？不是？不是离了酒便活不下去么？那就让你卖个够！只是……”他拖长了音调，“每一个来饮你酒的你酒的魂魄，你都要亲眼看着，亲耳听着，他们饮下之后，必会忆起前世因‘酒’而生的最大悲恸、最后悔恨！你要细细品味他们的痛苦，就如同品味你自己酿下的苦果！这，才是，才是对你杨家‘酒误’传统，最恰如其分的惩罚！”

于是，他便在这里了。成了这地府一道独特的风景，一个流动的刑具。

起初，那些痛苦是尖锐的，几乎要将他的神魂撕裂。

一个文士模样的鬼魂，颤巍巍接过碗，一口饮尽，随即双目圆睁，猛地抓住自己的头发，发出野兽般的哀嚎：“啊——是我！是我那日诗会喝多了，归家醉卧，书斋烛火倾倒未曾察觉……火！好大的火！吾儿尚在里面温书啊！芸娘冲进去救……都出来了，为何独独少了我的孩儿？！为何死的不是我？！”他用头疯狂撞击着酒肆的木柱，直到鬼差面无表情地将他拖走。

又一个武将打扮的壮汉，咕咚咕咚灌下酒去，雄健的身躯瞬间佝偻，他望着自己空空的手，泪如雨下：“虎符……我的兵符……不过是庆功宴多喝了几杯，醒来就不见了……通敌？我怎么会通敌！三军将士……跟我出生入死的兄弟……因为我这口烂酒，全都被坑杀了……头颅垒成了京观……我有罪！我该死啊！”他捶打着胸膛，哭声闷雷般滚过河面。

还有那娇弱的女子，饮罢，眼神空洞地望着虚空，喃喃自语：“合卺酒……原是穿肠毒药……他说一辈子对我好……只因我父在朝堂弹劾了他家……他便在新婚之夜，在我交杯共饮的酒里下了药……爹，女儿错了，女儿不该不听你的话……”

无数的场景，无数的悲剧，通过那一碗碗清澈的液体，强行灌注到杨志的感知里。他开始呕吐，吐出来的只有虚无的苦涩。他试图封闭自己的感官，可阎王的法令岂容违逆？那些画面、声音、情绪，如同跗骨之蛆，精准地钻入他的灵魂核心。

渐渐地，麻木取代了刺痛。他不再去看那些鬼魂的脸，只是机械地重复着动作。他甚至开始研究这些酒，研究它们如何能如此精准地勾起每个灵魂深处最不堪的记忆。他发现，不同的悔恨，似乎对应着酒液不同的色泽、挂壁的程度、甚至散发的微弱气息。他将这些观察默默记在心里，一种诡异的、属于酿酒师的直觉，在他这片荒芜的魂体中悄然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