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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更鼓·桃娘传

夜漏三滴，梆子声远，更鼓声残。这世间多少悲欢，都隐没在这沉沉夜色与断续更鼓声中。而桃娘的故事，便始于这三更鼓响之时，也终于这三更鼓歇之后。

一、寒门有女初长成

桃娘并非什么名门闺秀，江南水乡的一个小镇，寻常的布商之家，便是她的来处。父亲早逝，母亲含辛茹苦将她拉扯大。水乡的灵气，似乎都凝聚在了她身上。眉目间没有寻常女儿家的怯懦，反倒带着一股子韧劲，一双眸子清亮得像雨后的湖面，能映出人心底的尘埃。

她自幼便与别家女儿不同。不喜描红绣凤，却爱听镇上老秀才讲古，那些忠臣义士、才子佳人的故事，她总能记得真切。母亲盼她安稳度日，早早许了镇上的一个绸缎庄伙计，只待及笄便过门。桃娘嘴上应着，心里却总有一丝不甘，仿佛那窄窄的小镇，困不住她心底的某些东西。她常于夜半醒来，听着远处更夫敲过三更的梆子，心里便莫名地悸动，总觉得那鼓声里，藏着她未知的命运。

二、一朝风雨落风尘

世事难料，人生无常。一场突如其来的水患，冲垮了小镇，也冲垮了桃娘原本平静的生活。绸缎庄被淹，未来的夫家自顾不暇，早已将这门亲事抛到了九霄云外。母亲染了风寒，缠绵病榻，为了求医问药，桃娘几乎变卖了所有家当。

走投无路之际，镇上一位远房的“表姑”出现了，说能为她在城里寻个好营生，赚了钱便能为母治病。桃娘涉世未深，救母心切，便跟着那“表姑”离开了水乡。谁知这一去，便如坠深渊。那“表姑”原是城里“倚红楼”的鸨母，哄骗桃娘入了风尘。

初入倚红楼的日子，是桃娘人生中最黑暗的时光。她哭过，闹过，绝食过，却都被鸨母的威逼利诱、软硬兼施所瓦解。母亲尚在病中，她若寻死，母亲便再无依靠。为了母亲，她只能咬牙活下来。她不再是那个水乡里懵懂的少女，她学会了强颜欢笑，学会了在觥筹交错间周旋，学会了将真实的自己藏在厚厚的脂粉之下。

三、三更鼓下遇知音

倚红楼夜夜笙歌，喧嚣繁华，却掩不住内里的空虚与悲凉。桃娘以一手绝妙的琵琶和清丽的嗓音，在一众女子中渐渐有了名气。她不轻易应酬，若遇知音，便会弹唱几曲，皆是自己所作，词意清丽，意境悠远，与楼里的靡靡之音格格不入。

便是在一个三更将近的夜晚，她遇见了沈青衫。沈青衫是个落魄的书生，空有一腔才情，却屡试不第，只得在京城靠抄书度日。那夜他被朋友强拉来倚红楼，席间众人皆醉心于声色，唯有他，在桃娘弹唱那曲《寒江夜泊》时，眼中露出了知音的光芒。

一曲终了，沈青衫举杯相敬，朗声道：“‘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姑娘此曲，有此意境，更添几分人间烟火的无奈。”

桃娘心头一震，这许多年来，听她曲子的人多是赞其技艺，或是感怀风月，唯有此人，听出了她曲中的孤高与无奈。那一晚，三更鼓响时，他们避开了喧嚣，在月下小酌，谈诗词，谈人生，谈那些藏在心底不敢轻易示人的梦想。沈青衫的才情与正直，像一束光，照进了桃娘灰暗的生活。

此后，沈青衫便成了倚红楼的常客，却从不逾矩，只是点一曲桃娘的琵琶，静静地听，偶尔相与论诗。桃娘的生活，因这三更鼓下的相逢，有了一丝暖意与期盼。她开始偷偷攒钱，想着有朝一日，能为自己赎身，能离这污浊之地远一些，哪怕只是远远地看着沈青衫为理想奔波，也好。

四、烽火狼烟断尘缘

好景不长，边关烽火起，狼烟直逼京城。一时间，人心惶惶，昔日繁华的京城也蒙上了一层阴影。沈青衫再也坐不住了，他虽只是一介书生，却有报国之志。他决定投笔从戎，奔赴前线。

离别前夜，又是三更鼓响。沈青衫来到倚红楼，这一次，他没有听曲，只是紧紧握着桃娘的手。“桃娘，”他声音沙哑，“此去不知归期，亦不知能否生还。然国难当头，匹夫有责，青衫不能苟安。”

桃娘眼中含泪，却倔强地不让它落下。她从枕下取出一个小小的布包，里面是她多年的积蓄。“沈郎，此去路途遥远，烽火无情，这点钱你带着，务必保重自身。”她顿了顿，又道，“我等你回来。无论多久，我都等。”

沈青衫接过布包，入手沉甸甸的，那是桃娘的血汗，更是她的情意。他哽咽着，说不出话，只是深深地看了桃娘一眼，将她的模样刻在心底，然后毅然转身，消失在沉沉夜色中。那一夜的三更鼓，敲得格外急促，仿佛在催促，也仿佛在悲鸣。

五、鼓歇人去空余恨

沈青衫走后，桃娘便日日盼着前线的消息。倚红楼的老板娘见她心不在焉，渐渐也失了耐心。时局动荡，生意难做，老板娘便想将桃娘高价卖给一个权贵做妾。桃娘抵死不从，她心中只有那个三更月下与她论诗的书生，只有那个答应会回来的沈郎。

为了反抗，她毁了自己的嗓子，再也唱不出清丽的曲子。老板娘气急败坏，将她打得半死，锁在柴房。就在桃娘以为自己将要殒命于此之时，一位曾受过沈青衫恩惠的老兵找到了她。老兵带来了沈青衫的消息——他在一场激战中，为掩护主力撤退，身中数箭，壮烈殉国。

老兵还带来了沈青衫的遗物——一支用了多年的狼毫笔，和一块染血的手帕，手帕上是沈青衫用最后力气写下的两个字：“等我”。

那一刻，桃娘所有的支撑轰然倒塌。她没有哭，只是静静地坐着，从日升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