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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数学老师

高三的最后一节数学课，下课铃响时阳光正斜斜地切过黑板，将林老师的影子拉得很长。他握着粉笔的手顿了顿，原本写满函数公式的黑板角落，突然多出一个歪歪扭扭的笑脸。“记住，”他推了推滑到鼻尖的眼镜，粉笔灰落在肩头像层细雪，“数学不只是解题，是让你们学会用逻辑看清世界。”这句话，像一颗投入心湖的石子，在我后来的人生里，不断漾开圈圈涟漪。

初次见到林老师是在高一开学的第一天。彼时我刚从乡下中学考入这所重点高中，面对满黑板的集合符号，只觉得像天书般晦涩。第一节数学课，走进来的是个穿蓝色中山装的男人，袖口磨得有些发白，手里抱着的教案本封皮都卷了边。他往讲台前一站，先不是自我介绍，而是转身在黑板上写了三个大字：“数有形”。粉笔划过黑板的“吱呀”声里，他说：“大家别怕数学，它就像咱们校园里的梧桐树，看着复杂，枝枝蔓蔓都有章法。”

林老师的数学课从不用课本照本宣科。讲函数单调性时，他会带我们到操场，看朝阳下旗杆影子的长短变化；讲概率时，他从口袋里摸出三枚硬币，让全班同学轮流抛投记录数据；最难忘的是讲立体几何，他用硬纸板做了几十套正方体模型，每个面都贴着手写的字母，课堂上拆开又组合，原本抽象的空间关系，在我们眼前变得清晰可触。有次我在课堂上走神，被他点名回答问题，支支吾吾说不出答案，脸涨得通红。他没批评我，反而把模型递到我手里：“你摸摸这个棱，再看看那个面，它们是不是像邻居一样，总有相连的地方？”那节课后，他把我叫到办公室，给我画了一张简易的思维导图，边角上还画了个小小的正方体，旁边写着：“慢慢来，几何会和你做朋友的。”

林老师的办公室在教学楼三楼最西边，窗户正对着学校的银杏林。每次去问问题，总能看到他桌上摆着个搪瓷杯，杯身上印着“教师节快乐”的字样，已经褪了色。他的办公桌上永远堆着一摞摞作业本，每页都用红笔写着详细的批注，甚至连计算过程中的小数点错误都不会放过。有次我因为一道解析几何题熬到深夜，第二天带着布满涂改的草稿纸去问他，他没直接讲答案，而是让我坐在他对面，一笔一划地帮我梳理思路。阳光透过窗户落在草稿纸上，他的手指在公式间游走，掌心的老茧蹭过纸面，留下淡淡的痕迹。“你看，这里的辅助线画错了方向，就像走路选错了路口，再努力也到不了目的地。”他说话时，杯里的菊花茶冒着热气，氤氲了他的眼镜片。

高二那年，我的数学成绩突然断崖式下滑。摸底考试后，我拿着试卷躲在银杏林里哭，树叶落在试卷上，遮住了刺眼的分数。不知何时，林老师站到了我身边，手里拿着一瓶矿泉水。他没提分数，只是捡起一片银杏叶：“你看这叶子，春天是嫩绿，夏天是深绿，到了秋天就变黄，可它从来没停止过生长。成绩就像树叶的颜色，会变，但只要根还在，就总有再绿的时候。”他蹲下来，指着试卷上的错题：“这道题你上次就做对过，这次是太急躁了。数学最忌心浮气躁，就像炖汤，火候不到，味道就差远了。”从那以后，每天放学后，他都会在办公室留我半小时，从基础题开始，一道一道帮我巩固。有次下雨，他送我回家，自行车后座的伞歪歪斜斜地挡着雨，他的后背被淋得湿透，却反复叮嘱我：“明天把那道三角函数题的思路再理一遍，咱们慢慢赶。”

林老师不仅教我们解题，更教我们做人。有次班里举行数学竞赛，我和同桌都进入了决赛。决赛前一天，同桌因为紧张失眠，第二天考试时状态极差，最后一道大题几乎空着。成绩出来后，我得了第一名，同桌却哭了。林老师在班会课上没宣布名次，而是给我们讲了个故事：“我年轻时参加教学比赛，对手是我的师兄。比赛前他把自己的备课笔记借给我看，最后我得了奖，他却排名靠后。后来我问他为什么，他说‘知识不是用来竞争的，是用来分享的’。”课后，林老师把我和同桌叫到办公室，让我们一起重做决赛的最后一道题。当我们共同解出答案时，他笑着说：“你看，两个人的智慧加起来，比一个人的第一名更有价值。”那天以后，我和同桌成了最好的学习伙伴，我们的数学成绩也都稳步提升。

林老师的生活简单得像一道算术题。他住在学校的老家属院，妻子早逝，女儿在外地读大学。有次周末，我和几个同学去他家送作业，看到他家的客厅墙上贴满了学生的照片，最显眼的是一张泛黄的集体照，他说那是他教的第一届学生。餐桌上摆着一盘炒青菜和一碗米饭，他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厨艺不好，你们别嫌弃。”我们帮他打扫了房间，他却坚持要给我们每人买一根雪糕。走的时候，他站在楼道口挥手，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像极了课堂上黑板前的那个身影。

高三的学习越来越紧张，林老师的工作量也越来越大。有次他在课堂上突然咳嗽不止，脸色苍白，我们都劝他休息，他却摆摆手，喝了口热水继续讲课。课后我们才知道，他因为重感冒发着烧，却还是坚持来上课。班长带着我们去医院看他，他躺在病床上还在批改作业，看到我们来了，赶紧把作业藏到枕头底下：“你们快回去学习，我没事，明天就能去上课。”那天晚上，我们全班同学一起写了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