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缔约过失责任适用

引言

在商业活动中，合同的订立往往需要双方经历复杂的磋商过程。从初步接触到达成合意，当事人可能投入时间、精力甚至资金，形成对合同成立的合理期待。然而，实践中常出现这样的情形：一方在磋商阶段违背诚信原则，如恶意拖延、虚假承诺或泄露商业秘密，导致另一方遭受损失，此时却因合同未成立而无法追究违约责任。这种“先合同阶段”的权益保护缺口，正是缔约过失责任制度的核心关切。作为现代合同法的重要组成部分，缔约过失责任通过填补传统违约责任与侵权责任的调整空白，为合同订立阶段的诚信行为提供了法律约束，对维护交易安全、促进公平缔约具有不可替代的价值。本文将围绕缔约过失责任的理论基础、构成要件、典型适用情形及实务难点展开系统分析，以期深化对这一制度的理解与适用。

一、缔约过失责任的理论基础与制度价值

（一）概念溯源与内涵界定

缔约过失责任，是指在合同订立过程中，一方当事人因违反基于诚实信用原则产生的先合同义务，导致对方信赖利益受损，依法应承担的损害赔偿责任。这一概念最早由德国法学家耶林于19世纪提出，他在《缔约上过失：契约无效与未臻完全时之损害赔偿》一文中指出：“法律所保护的，并非仅是一个业已存在的契约关系，正在发生中的契约关系亦应包括在内。”这一理论突破了传统合同法“无合同则无责任”的局限，将法律保护的时间节点向前延伸至合同磋商阶段。

我国对缔约过失责任的立法确认始于《合同法》，后被《民法典》继承发展。根据相关规定，其核心在于调整“合同订立过程中”的权利义务关系，强调当事人在磋商阶段需履行通知、协助、保密、保护等附随义务，若违反这些义务并造成损害，即使合同最终未成立或无效，也需承担赔偿责任。

（二）制度价值：填补责任体系的“中间地带”

传统民法中，违约责任以合同有效成立为前提，侵权责任则以绝对权受侵害为基础，二者在调整范围上存在“真空地带”——合同未成立或无效时，当事人因信赖合同成立而产生的利益损失无法通过违约责任救济；若损失并非源于绝对权侵害（如单纯的交易机会丧失），也难以通过侵权责任覆盖。缔约过失责任正是通过保护“信赖利益”，填补了这一空白。

具体而言，其价值体现在三方面：一是引导诚信缔约，通过课以违反先合同义务的法律责任，促使当事人在磋商中秉持善意，减少恶意磋商、虚假陈述等行为；二是平衡利益关系，使因对方过错遭受损失的一方获得合理赔偿，避免“无过错方受损、过错方获益”的不公平结果；三是完善责任体系，与违约责任、侵权责任形成有机衔接，构建起覆盖合同“订立-履行-终止”全周期的保护网。

二、缔约过失责任的构成要件

明确构成要件是准确适用缔约过失责任的关键。只有同时满足以下五方面要件，才能认定责任成立：

（一）当事人已进入缔约磋商阶段

这是时间要件，即责任产生于“合同订立过程中”。判断是否进入磋商阶段，需结合双方行为综合认定：若一方以缔结合同为目的主动联系对方，对方作出回应并展开具体条款讨论（如协商价格、履行方式），则可认定磋商关系成立。例如，甲公司向乙公司发送载明主要条款的合作意向书，乙公司复函提出修改意见并安排实地考察，此时双方已超出“初步接触”，进入实质磋商阶段。若仅为意向性交流（如“有合作兴趣”的口头表达），未涉及具体权利义务，则不宜认定为磋商阶段。

（二）一方违反先合同义务

先合同义务是基于诚实信用原则产生的法定义务，其内容随磋商阶段的推进动态变化，主要包括：

通知义务：如及时告知影响合同订立的重要信息（标的物存在权利瑕疵、自身履约能力受限等）；

协助义务：为对方缔约提供必要便利（如配合查验标的物、协调第三方提供证明）；

保密义务：对磋商中知悉的商业秘密、技术信息、经营策略等予以保密，不得擅自使用或泄露；

保护义务：在磋商过程中尽到合理注意，避免对方人身或财产受损（如邀请对方考察时保障场地安全）。

违反上述义务是责任产生的前提，若当事人完全履行了先合同义务，则无需担责。

（三）主观上存在过错

过错包括故意和过失两种形态。故意是指当事人明知自己的行为会损害对方信赖利益，仍积极追求或放任结果发生（如为排挤竞争对手，假意磋商至对方错过其他合作机会后拒绝签约）；过失则是应当预见自己的行为可能造成损害，因疏忽大意或过于自信而未避免（如未核实关键信息便向对方承诺“资质完备”，实则存在重大瑕疵）。需注意的是，无过错即无责任，若当事人已尽到合理注意义务（如及时告知已知风险），即使对方受损也不构成缔约过失。

（四）造成对方信赖利益损失

信赖利益是指当事人因信赖合同会成立或生效而支出的合理成本及丧失的交易机会。损失主要包括：

直接损失：为缔约支出的费用（如差旅费、律师费、检测费）、准备履约的费用（如租赁仓库、采购原材料）；

间接损失：因信赖合同成立而放弃的其他交易机会所产生的可得利益（需以“可预见”为限，即过错方在缔约时能够预见到该损失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