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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马帝国晚期“基督教化”对教育内容的影响——基于奥古斯丁《论基督教教义》

摘要与关键词

罗马帝国晚期的“基督教化”是西方文明史上最深刻的转型之一，它不仅重塑了政治与社会结构，更对古典时代的精神内核——教育——发起了根本性的挑战。古典教育，即希腊罗马的“paideia”，其内容以异教神话、世俗雄辩和哲学思辨为核心。本文的核心目的在于，严格基于奥古斯丁的《论基督教教义》，分析这位晚期罗马思想巨擘如何系统性地解决了基督教与古典教育内容之间的尖锐冲突。本研究采用文本诠释与概念分析的方法，深入探究奥古斯丁如何在其著作中，对古典教育内容（特别是“自由七艺”）进行了一次彻底的“神学过滤”与“功能重置”。研究发现，奥古斯丁并非简单地抛弃了古典教育内容，而是通过“埃及人掳物”这一精妙譬喻，将其从“目的”本身降格为“工具”。他将古典学术（如语法、逻辑、修辞、哲学）的价值，从培养异教的“完美演说家”或“哲学家”，转变为服务于一个全新的、至高无上的基督教目的：即正确“理解”《圣经》文本，并有效地“传达”《圣经》真理。本研究的核心结论是，奥古斯丁在《论基督教教义》中完成了一次革命性的“内容置换”与“价值颠覆”：他保留了古典教育的“形式”与“技能”，但彻底“基督教化”了其“灵魂”与“目的”，从而奠定了中世纪“神学”作为“一切科学的女王”，而世俗学问（自由七艺）则为其“婢女”的知识体系基础。

关键词：奥古斯丁，论基督教教义，基督教化，教育内容，古典文化

引言

罗马帝国晚期，即公元四世纪至五世纪，是西方历史上一个天翻地覆的“大转型”时代。随着米兰敕令的颁布和狄奥多西一世将基督教确立为国教，这个曾经饱受迫害的宗教迅速占据了帝国的精神与政治中心。这一“基督教化”的浪潮席卷了社会生活的每一个角落，但它在一个领域中遭遇了最深刻、最复杂的阻力，那便是教育。罗马帝国的教育体系，承袭自希腊的“paideia”，是一个以荷马、维吉尔、西塞罗和柏拉图为代表的古典作家群为核心，以培养精通语法、修辞和哲学的“演说家”或“完美公民”为目标的世俗系统。其全部“内容”——从神话故事到修辞范例——都深深地浸润在异教（Paganism）的世界观之中。

这就为日益壮大的基督教社群提出了一个“教育的危机”：一个基督徒家庭，是应该让他们的孩子去接受这种充满了“虚假诸神”、“不道德神话”和“世俗虚荣”的教育，以换取在帝国中立足所必需的文化资本（如读写、修辞和法律技能）；还是应该为了保持信仰的纯洁，而退回到一种反智的、与主流文化相隔绝的状态？这一两难困境，困扰了安布罗斯、哲罗姆（他曾梦见自己因钟爱西塞罗而非基督而受到鞭挞）等一代教父。然而，真正系统性地、在理论层面上解决这一危机的，是晚期罗马最伟大的心灵——希波的主教奥古斯丁。

奥古斯丁本人就是这一教育体系最杰出的产物。他在《忏悔录》中深刻地反思了自己早年沉迷于维吉尔的“虚构”和修辞学的“浮夸”的经历。作为一名由古典修辞学家转变为的基督教主教，他比任何人都更清楚古典教育内容的“毒性”与“必要性”。正是在这一背景下，他撰写了《论基督教教义》（DeDoctrinaChristiana），这部著作的本意，是为基督教的传道者提供一套理解和教授《圣经》的完整指南。然而，它在客观上，成为了基督教化时代的第一部“教育课程大纲”和“课程论”。

因此，本研究的核心问题是：面对古典教育中根深蒂固的异教内容，奥古斯丁在《论基督教教义》中，是如何进行“取”与“舍”的？他通过何种理论构建，将那些“有毒”的异教内容，“无害化”并“工具化”，最终使其服务于一个截然相反的基督教目的？

本研究的目标在于，通过对《论基督教教义》（特别是第二卷）的精细文本分析，论证奥古斯丁并未“摧毁”古典教育内容，而是完成了一次更具革命性的“意义颠覆”与“等级重置”。他将教育的“终极内容”从“古典文本”置换为“神圣文本”（《圣经》），并将一切古典学术——即“自由七艺”——从知识的主体降格为“神学的婢女”。本文旨在揭示这一“基督教化”教育内容的内在机制，及其对西方后续一千年知识图景的深远影响。本文的结构安排如下：首先是文献综述，回顾学术界对基督教化与古典教育关系的研究；其次是研究方法，阐明本文的文本诠释路径；再次，作为论文的核心，研究结果与讨论将详细剖析奥古斯丁如何重塑教育的目的、内容与方法；最后，结论与展望将对全文进行总结。

文献综述

罗马帝国晚期基督教化对教育内容的影响，是古典学、历史学、神学和教育史交叉研究的核心议题。学术界对这一问题的探讨，主要围绕三个相互关联的层面展开，但也正因如此，一个专门聚焦于《论基督教教义》作为“课程改革蓝图”的系统性分析，仍有其必要性。

第一个层面，是关于“基督教化”的宏观历史叙事。以彼得·布朗、拉姆齐·麦克马伦等为代表的晚期古典史学家，深刻地描绘了基督教如何从一个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