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销售给老板送合同

下午三点十七分，张明的手指在合同封面上掐出了一道浅浅的折痕。这份总额三百二十万的设备采购合同在他的公文包里已经待了整整四个小时，牛皮纸封面被体温焐得发烫，边角却依然倔强地保持着挺括——就像他此刻站在总裁办公室外走廊里的脊背。走廊顶灯的光晕在米白色地砖上投下菱形光斑，随着他吞咽口水的动作，喉结在衬衫领口下滚动，撞碎了一小片光斑。

张经理，老板正在接集团的视频会议。总裁助理小林抱着一摞文件从茶水间回来，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在安静的走廊里格外清晰。她的目光在张明紧攥公文包提手的指节上停留了半秒，那里因为用力而泛着青白，需要我帮你把合同先放桌上吗？

不用不用，张明连忙摆手，公文包带勒得掌心生疼，我就在这儿等，不着急。话音刚落，会议室方向突然传来瓷器碎裂的脆响，紧接着是老板压抑的怒吼：这个季度的利润率再下滑，你们都去生产线拧螺丝！他下意识地把公文包往身后藏了藏，仿佛那里面装的不是合同，而是足以引爆这场怒火的炸药。

走廊尽头的饮水机发出咕噜噜的冒泡声，张明盯着自己映在不锈钢桶壁上的模糊倒影。衬衫第三颗纽扣松了线头，在锁骨上方晃悠，这让他想起上周在车间跟生产部老王争执时，对方扯着他衣领说的话：你们销售只看见合同上的数字，知道这批定制设备要调整多少道工序吗？当时他还梗着脖子反驳，此刻却觉得那枚晃动的纽扣像个嘲讽的眼睛。

公文包里的手机震动起来，屏幕在夹层里透出幽蓝的光。是财务部李姐的电话，张明犹豫着按灭屏幕。昨天提交的预付款申请被打了回来，红色批注刺眼：请提供客户近半年银行流水。他知道李姐想说什么，那个叫恒通机械的客户虽然规模不小，但上个月刚换了法人，谁也说不清资金链到底稳不稳定。可这是他跟进了七个月的单子，从第一次在展会发传单被保安驱赶，到上周陪客户技术总监在医院守夜——那位五十多岁的老工程师突发急性阑尾炎，他在手术室外蹲了整整四个小时，直到凌晨才在客户秘书发来的合同初稿上看到同意两个字。

砰！总裁办公室的门突然被推开，老板铁青着脸走出来，领带歪斜地挂在脖子上。张明感觉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双腿像灌了铅却又止不住地往前迈了两步。老板瞥了他一眼，目光锐利如刀：合同带来了？

带、带来了！他慌忙拉开拉链，手指却不听使唤地在文件堆里乱翻。客户签字页、技术参数确认书、售后服务协议......这些天熬夜准备的材料此刻全变成了纠缠的藤蔓。老板不耐烦地看了眼腕表，金属表带反射的光刺得张明眼睛发酸。他终于抽出那份关键的合同，递过去时，装订线突然崩开，几张附件散落在锃亮的地砖上。

时间仿佛凝固了。老板弯腰捡文件的瞬间，张明看见他头顶稀疏的头发间，有一绺染黑的发根正在褪色，露出星星点点的灰白。这个总是在全员大会上拍着桌子说我们要做行业标杆的男人，此刻手指上沾着墨迹，正小心翼翼地把散开的纸张对齐。张明突然想起入职培训时，人力资源总监讲的公司创业故事：二十年前，老板就是背着一捆合同，在火车硬座底下睡了三夜，才签下第一笔五十万的订单。

恒通机械的法人变更情况，老板突然开口，声音比刚才在会议室柔和了许多，他用手指点着合同第17页的补充条款，你们做了尽职调查？

做了做了，张明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新法人是原股东的儿子，海外留学回来的，我们核实过股权结构......他说着说着声音就低了下去，因为看见老板从笔筒里抽出红色签字笔，却没有立刻签字，而是翻到合同最后一页的履约保证金条款。那里有他昨天晚上用铅笔标注的小字：建议提高至合同额的15%。

生产线那边协调好了？老板突然问。

协调好了！张明眼睛一亮，王部长答应优先排产，保证下个月十五号前交货。他没说的是，为了这个承诺，他昨天在车间请三十多个工人吃了三箱冰镇啤酒，听着他们吐槽工资涨幅，直到深夜才踩着满地的啤酒罐回家。公文包里还放着老王塞给他的一包烟，说是合作愉快的见证。

签字笔在老板指间转了个圈，笔尖的红光在合同上投下小小的阴影。张明屏住呼吸，看见墨水缓缓沁入纸张，形成有力的签名。就在这时，老板的手机响了，他看了一眼屏幕，对张明做了个稍等的手势，走到窗边接听电话。阳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在他脸上切割出明暗交错的条纹，张明听见他用从未有过的温柔语气说：囡囡乖，爸爸今晚一定回家给你讲睡前故事。

挂了电话，老板把签好的合同递回来，封面上的折痕被他用指腹抚平了些。让财务明天安排预付款，他拍了拍张明的肩膀，力道不轻，恒通的后续服务要跟上，听说他们新厂区在扩建，后续还有二期需求。走廊的风从半开的窗户溜进来，吹动老板办公桌上的台历，露出用红圈标记的日期——那是张明第一次带着样品拜访客户的日子。

抱着签好的合同走出办公楼时，夕阳正把天空烧成橘红色。张明掏出手机给李姐回电话，听见自己的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笑意。路过门卫室，老杨探出头喊他：张经理，恒通的王总刚才打电话来，说你们上次谈的配件维护方案......

我马上回电话！张明用力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