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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提无孔锤，击破珊瑚网 ——禅学思维与袁宏道的诗学策略 (四川大学中国俗文化研究所李碹) 【内容提要】学界阐释袁宏道的文学思想，大多从界定“性灵”的意义来正面入手．本文 认为，从袁氏本人的言论来看，他并未将“性灵”作为其诗学的核心概念来使用，他早期的 诗学旨趣，与其说是建立一种新的理论，不如说是以打破当时诗坛沉闷状态的方式来醒人耳 目。而他之所以选择了这样的策略，直接源于对禅宗思维方式的接受。 【关键词】 晚明 袁宏道 复古派 性灵 临济禅 提起晚明性灵文学，人们会首先想到袁宏道。他在文学史上，长期被看作这一文学思潮 的领袖人物。其在性灵文学兴起过程中的作用，一般认为有两个方面：其一是确立文学理论， 其二是建立创作流派。但实际去考察袁宏道留下的文字，却可以发现有关“性灵”的并不多。 令人疑问的是，袁宏道使用这个概念，是否确如后人那样具有郑重的理论意识?他是否真的 刻意以此来开创新的诗歌流派?本文认为，就“性灵文学”而言，袁宏道最重要的作用并非 上述二者，而是对此前文学潮流的反面“破除”。因而，本文不打算再次界定和阐释“性灵”， 而是尝试从讨论袁宏道本人的诗论动机和思想方法入手，来还原其文学思想的本米面貌。 一、晚明诗坛与袁宏道的雄心 晚明性灵文学兴起的原因是多方面的。其根本的心理基础，是王学流行后士人自我意识 的强化，大人增加了他们在诗歌中自我表达的需求。如果从文学内部的发展过程来看，则是 复古诗风在诗坛统治地位的动摇。 袁宏道所面对的诗坛，正处于复古派尚占主流，但其因循肤廓已令人厌倦的时候。袁宗 道记录，万历中，复古派的领袖汪道昆新刻诗集上市以后，“几成滞货”。∞钱谦益《列朝诗 集小传》指出，此前徐渭、汤显祖等人已经有了排击复古模拟之风的言论。鲁然而，旧的风 气虽己现出颓势，新的出路还尚未明朗。诗风的转换酝酿已久，却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没有得 以实现。如果说徐渭的声望局限了他的影响力，汤显祖在当时就已经“名蔽天壤”@。他对 复古诗派的批评不可谓不严厉，却并朱带动整个文学风气的转变。那个站在文学史转折点上， 振臂一呼而应者云集，对统治明代诗坛百余年的复古之风从根本上实现了涤荡的人，非袁宏 道莫属。 那么，袁宏道如何能够成为这个“时代风气的扭转者”呢?他没有显赫的名位与家世可 以凭借，不能像馆阁大老们那样主宰文苑、左右时论。他之获得成功，就仅仅是拜时运所赐 吗?事实并非如此。袁宏道对于自己的文学史位置，是一早就有清醒认识和自觉经营的。 从袁宏道留下的文字来看，他主要的人生旨趣，并不是诗文，而是“性命之学”。不过， 对于振异响于诗坛，托艺文以谋不朽，他却早有野心。 ①《答陶自．篑》， 《白苏斋类集》卷16，J：海：一f：海古籍出版社，1989，第234页。 ②《列朝诗集小传》丁集中，上海：上海古籍}Ij版社，1983年版，第561页：文长讥评王、李，其持论 迥绝时流。第564页：义仍当雾零充寒之时，穿穴其间，力为解驳。 ③邹迪光《临川汤先生传》， 《汤显祖全集》附录，北京古籍H{版社1999年版，第2581页。 216 袁宏道早年的人生道路，主要是乡居读书以谋取科举仕宦。但仕宦的追求主要是出于惯 性和现实利益的考虑，而并非其人生理想所在。∞然而，袁宏道并没有甘心放弃世俗功业， 他的自我期许远比常人为高。这首先源于其少年早慧，从日常经验上感受到的智力优越；亦 来自其思想上超越俗众的自信。和李贽的交往使他的胆力与识力均得到极大扩张，洞见世俗 的种种荒谬与庸朽。于是不屑再与“凡鸟”、“凡马”为伍，而自命为“凤凰”、“麒麟”，决 定要“手提无孔锤，击破珊瑚网”∞，振聋发聩，一鸣惊人。 诗坛是其选中的主要阵地。这是一个非常策略性的选择：其一，对于寻求声名不朽的士 人来说，文艺是一条受外在条件限制较少，容易凭借个人力量实现的途径。据袁中道的记录， 袁宏道还在少年修举业之时，就早有“刻意艺文，计如俗所云不朽者”的想法。@ 其二，袁宏道虽然洞见世俗之弊，但并不打算开罪世俗而牺牲自己的现世生活。而文艺 既是士人生活的重要组成部分，义常常处在装饰性位置。即使异见不为世人接受，也不至于 像颜均、何心隐等人那样，因为主流社会所不容而罹罪乃至殒身。在这一点上，袁宏道显然 比李贽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