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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戴震义理学与考据学的统一性： 以其理欲观与公私观为中心 李源 中国人民大学清史研究所 100875 摘要：本文以戴震义理学为中心对乾嘉考据学的义理思想进行梳理。戴震的 形而上学与其坚持考据的意图并不存在张力，其义理学与其政治理念也是内在连 贯的。戴震的 《孟子字义疏证》与 《原善》对程朱理学的天理/人欲二分法重新 解构，打破了理/欲二分法，建立起一元论的理欲观与公/私观；戴震攻击佛老与 陆王心学目的在于建立一套可知论的哲学认识论，反对王学反智主义的实践论； 最后结合其一元论理欲观提出一套新的公理观，借以反对相对主义的天理观。尽 管未被时人所理解，但戴震的公/私观本质上是乾嘉考据学的合法性论说，而非 乾嘉学派内部分裂的表现。 关键词：戴震；乾嘉学派；义理学；《孟子字义疏证》； 《原善》 了颜元、李堞的影响实际上是在为其实用主义哲学找到源头，并加以附会。胡适 认为，和惠栋的吴派学术相比，戴震的皖派对于任何学术都采取怀疑主义的态度， 这是某种科学实用主义的雏形。戴震等乾嘉考据学者认为只有找出最原始的版本 才可以相信，认识义理必须先读遍经书以求实，这是一种科学的治学方法。戴震 所要致力的是一种反玄学、反理学的科学主义运动。∞ 胡、梁的戴震研究标志着戴震学的形成，此后逐渐形成了对于清儒乾嘉传统 的两种解释，一是章太炎为首的满族压迫说，一是民族主义者的市民阶级说。多 年之后，余英时先生提出了“内在理路说”，对种种说法做出了系统的批判，认 为考证是儒学发展的内在要求，从清代思想中的程朱、陆王传统可见其脉络。龇内 在理路说”对于戴震的研究主要是强调戴震特殊的一面，从桐城理学、陆王心学 和考据学者对戴震的批评来看，似乎证据确凿。余先生的基本假设在于戴震在义 理观和考证观上存在着重大冲突。在其看来，戴震因为被举为考据学的旗手，因 此便不能再空谈义理，但是戴震又颇重视义理，故而显得其学术存在着矛盾性格， 为此借用托尔斯泰与以赛亚·伯林的“狐狸与刺猬”比喻对此加以解释：“东原 则以‘刺猬’而深具‘狐狸的本领’，而且一开始便被‘狐狸’误认作同类，成 为群‘狐’之首，因此他和‘狐狸’的关系变得十分微妙：既有妥协的一面，也 有冲突的一面。”锄而一直在仕途上迫不得志的章学诚却不存在这个问题，因此也 不存在学术体系的内在张力。戴震希望高举旗帜同时覆盖住义理之学与考据之学 从而造成了某种分裂性的学术性格。@ 很显然，过去百年的戴震学研究无疑都在强调戴震义理学与时代主潮冲突的 一面及其个人学说的内在张力，因此得出戴震具有超越时代的离群感的结论：晚 年戴震似乎认识到了考据学的种种缺憾，进而不得不与考据学分道扬镳。这种框 架的前提预设是把义理和考据截然分开的二分法，戴震在汉宋之间必须要做出自 己的选择，但他希求兼而采之，故造成了学术性格的分裂。然而本文认为，戴震 的义理学与考据学根本不存在分歧与张力，这种义理／考据二分法并不是适用于 戴震。戴震的知识系统是一以贯之的完整系统，其义理学是乾嘉考据学的合法性 论说，而不是在攻击考据家，戴震辟宋王、谈义理实为兴汉学而作。对戴震义理 学的研究并不能脱离时代语境与戴震关注的问题，本文将在系统分析戴震性理学 的理欲观、认识论和秩序观关系之后，结合清中期政治语境对戴震义理观做以重 新解释。 二、戴震的一元论理欲观、认识论及其内在联系 《孟子字义疏证》与《原善》是戴震义理学代表作，戴震于其中对程朱理学、 陆王心学、乾嘉考据学做出了清算，并阐释了自身的义理观。戴震最极力批判的 ∞关于梁启超、胡适对戴震哲学研究的“理学反动说”，见邱为君《戴震学的形成：知识论 述在近代中国的诞生》，新星出版社2006年版，第213-228页。 留对前两者的批评见余英时：《论戴震与章学诚》三联书店2005年版，第324-326、335-356 页。 @余英时：《论戴震与章学诚》，第93-95、147页。 铆汪晖同样认为戴震是一个矛盾体，并部分地认同“狐狸与刺猬”之说，认为余英时上承章 学诚对戴震的分析：“戴震的学术乃是学风与个人位置心口不一。余英时把戴震比喻成刺猬． 并碰巧成为群狐之首，成就了某种学术与心理上的分裂人格。”汪晖：《现代中国思想的兴起： 理与物》，三联出版社2004年版，第433页。 是程朱理学的理／欲二分法，认为人欲和天理并不存在矛盾，天理本身并不对人 欲绝对排斥，而是对欲望的把握要有度：“天理者，节其欲而不穷人欲也。是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