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選自歐陽文忠公全集。嘉祐四年（西元一五九年），作者寫作此文之.docVIP

 　　本文選自歐陽文忠公全集。嘉祐四年（西元一五○九年），作者寫作此文之際，行年已五十三歲，生命漸入暮年，感傷心境漸生。加以作者早年曾與韓琦、富弼等人倡導慶曆新政改革失敗，被誣為朋黨，數度遭受貶謫，以致心神抑鬱；而今雖位居翰林學士兼龍圖閣學士之高位，但審視國家情勢，多年積弊難除，心中亦不免感慨。 　　本篇藉感懷大自然之變遷，以悲秋傷時之情起筆，鋪陳秋氣之蕭颯意象；但文末又能超越宋玉九辯、潘岳秋興賦等悲秋傳統，呈現達觀的人生體悟。 　　本文不僅文辭優美，音韻鏗鏘，其中將抽象之聽覺具體形象化的描寫技巧，更是值得鑑賞學習。 　　歐陽脩，字永叔，號醉翁，晚號六一居士，諡文忠。北吉廬陵（今吉安縣）人，生於景德四年（西元一○○七年），卒於熙寧五年（西元一○七二年），年六十六。 　　歐陽脩四歲喪父，由母親鄭氏親自授讀；他勤學聰穎，卻因家貧買不起文具，常「以荻畫地」學書。歐陽脩十歲時，偶然得韓昌黎集殘卷，嘆賞讚佩，即有效法韓愈之志。 　　天聖八年（西元一○三○年）中進士後，官館閣校勘，因直言論事貶至夷陵（今宜昌市）；慶曆五年（西元一○四五年）任諫官，因作朋黨論為韓琦、范仲淹、富弼等人推行新政辯護，被誣指為朋黨，謫為滁州（今滁州市）刺史。仁宗年間，歐陽脩任翰林學士，奉命纂修唐書。嘉祐二年，主持禮部貢舉，力斥當時奇險怪澀之文體，提倡古文以救時文之弊，北宋文壇風氣為之丕變。官至翰林學士、樞密副使、參知政事。王安石推行新法時，歸隱於潁州（今阜陽市）。 　　歐陽脩為北宋文壇領袖，在嘉祐二年知貢舉時，就透過科舉考試積極培養後進，他主張文學的作用在明道致用，對宋初以來西崑體靡麗的文風起矯正之功。由於古文運動成功，散文得以發揚光大，取代了駢文，宋古文八大家的散文也成為典範，一直影響到清。 　　他的散文繼承了韓愈文從字順的作法，平淡委婉，深醇雅正，說理暢達，為宋古文八大家之一。詩亦清新自然，為北宋四大家之一。詞作則婉麗清新，承襲南唐餘風，為北宋婉約詞人代表之一。 　　曾與宋祁合修新唐書，並獨撰新五代史。又喜收集金石文字，編為集古錄，對宋代金石學頗有影響。六一詩話首開詩話之先河。後人編有歐陽文忠公全集。  　歐陽子方夜讀書，聞有聲自西南來者，悚然而聽之，曰：「異哉！初淅瀝以蕭颯，忽奔騰而砰湃；如波濤夜驚，風雨驟至。其觸於物也，鏦鏦錚錚，金鐵皆鳴；又如赴敵之兵，銜枚疾走，不聞號令，但聞人馬之行聲。」 　余謂童子：「此何聲也？汝出視之。」童子曰：「星月皎潔，明河在天，四無人聲，聲在樹間。」 　余曰：「噫嘻，悲哉！此秋聲也，胡為而來哉？夫秋之為狀也：其色慘淡，煙霏雲斂；其容清明，天高日晶；其氣冽，砭人肌骨；其意蕭條，山川寂寥。故其為聲也，淒淒切切，呼號憤發。豐草綠縟而爭茂，佳木蔥蘢而可悅；草拂之而色變，木遭之而葉脫。其所以摧敗零落者，乃其一氣之餘烈。 　夫秋，刑官也，於時為陰；又兵象也，於行用金，是謂天地之義氣，常以肅殺而為心。天之於物，春生秋實。故其在樂也，商聲主西方之音，夷則為七月之律。商，傷也；物既老而悲傷。夷，戮也；物過盛而當殺。 　嗟乎，草木無情，有時飄零。人為動物，惟物之靈。百憂感其心，萬事勞其形。有動於中，必搖其精。而況思其力之所不及，憂其智之所不能，宜其然丹者為槁木，黟然黑者為星星。奈何以非金石之質，欲與草木而爭榮？念誰為之戕賊，亦何恨乎秋聲！」 　童子莫對，垂頭而睡。但聞四壁蟲聲唧唧，如助余之嘆息。  　　秋聲賦是歐陽脩抒情文的代表作。文章第一段即緊扣題旨，描繪秋聲。作者將秋夜聽到的秋聲，透過一系列的比喻，把無形狀的秋聲描繪得具體、形象化。這一段聲音之描寫由遠而近、由大而小，展現了秋聲森嚴緊迫的氣勢。 　　三、四兩段則分別鋪陳秋色、秋容、秋氣、秋意及秋聲，以整齊而有變化的句法，從不同角度描繪秋天蕭颯零落的氣息。再從官制、陰陽、五行、音律等人文藝術的觀點，說明秋氣具有強大的摧折力量，這不僅是萬物自然盛衰之理，也是自然運行的法則，那就是﹁物既老而悲傷﹂，﹁物過盛而當殺﹂，這是作者以傳統說法來抒寫秋氣肅殺的原因。 　　第五段進而從人事方面說明﹁百憂感其心，萬事勞其形﹂才是對自身最大的戕害，甚至有甚於秋氣的摧折。一反文人「悲秋文學」的基調，從自然秩序中體悟人生哲理。 　　末段以童子的天真渾樸，毫無機心，對比出作者的憂思多慮。並在蟲聲相伴的秋夜中寂然結束，留下不絕的嘆息聲。一方面仍緊扣秋聲，同時又委婉含蓄地收結全文。 　　本文向以藝術手法高妙為人稱道，以議論為主體，兼以敘事、寫景、抒情。將淒切的秋聲、蕭颯的秋景與感嘆相融合，達到聲情並茂、借景言情的藝術境界。作者把難以捉摸的秋聲描寫得可見可感，增添藝術上的渲染力。在體制上，詞采華美，駢散兼用，以散文句式為主，雜以駢偶句，有強烈的節奏感；用韻靈活、有抑揚頓挫之效。歐陽脩抒情文的特色，即在敘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