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姑的水晶糕.docVIP

潘姑的水晶糕 　　时入盛夏，各种冷饮又走进了人们的生活，如今各种时尚饮品虽然名目繁多，但我却只对传统的水晶糕情有独钟。在街边的冷饮摊坐下，丝丝自然的夜风迎面轻拂，用瓢梗舀上一匙，水晶糕微微而颤，映着街灯闪着清雅的光，也闪着我对童年的记忆…… 　　水晶糕可以说是老家的特产,我在外地东奔西跑这么多年，还从来没在外地见过。虽说是特产，但是唯独我们那镇是没有什么人做水晶糕的，因为水晶糕的原材料以番薯粉为主，我们镇的土地肥沃，基本都种植水稻棉花等作物，对番薯这样低产量、低效益的作物很少有人种植。记得母亲也曾在自家菜地里种过几垄，但仅够煮熟了做番薯干充作年货而已，留不到次年磨番薯粉的。尽管如此，我对水晶糕的记忆却能追溯到我记事的初期。 　　老家村口的大路边有两棵很大的老樟树，大路的一头通往镇上，另一头则连着我们村的田畈以及另外几个村庄。一到夏天，老樟树下总是会坐满了人，有赶路歇脚的，有从田里蹿上来休息的，有嫌家里热专门跑出来午睡的，当然，还有那个给我水晶糕最初印象的潘姑。 　　潘姑大约50来岁的样子，身子骨很是硬朗，每天从十几里路以外的山脚下来到我们村口卖水晶糕。山脚下那一带的土地多以黄土坡为主，并不适合种植谷粮，而种番薯却是再好不过，他们那边每家每户都成片地种植，所以，潘姑的水晶糕在他们当地不算什么，到我们这里就成了稀罕之物了。潘姑来回都挑着一副担子，担子的一端是一方方的水晶糕和一大壶的凉开水，另一端则是十来张小板凳。潘姑基本会在上午10点来钟的样子出现在我们村口的老樟树下，一摆开摊子就会有路人停下来吃上一碗。潘姑的水晶糕做得厚薄很均匀，表面也很光整。潘姑将水晶糕一块块切进碗里，撒进白糖再浇进凉开水，滴上几滴薄荷水后迅速端到客人面前。那时候农村人还没有什么顾客之类的概念，基本都根据年龄安排出辈份来作称呼，所以潘姑的口中总是“小后生慢吃”“大表哥慢吃”等等。 　　潘姑的水晶糕卖5分钱一碗，也不算太贵，母亲经常会带我去吃上一碗。我坐在小板凳上吃的时候，潘姑就与母亲闲唠。潘姑的水晶糕我至今能清晰地记得口感，很滑很嫩，丝毫都不粘牙带口，白糖放在里面是融化不掉的，吃在嘴里咯咯响，与水晶糕的滑嫩很不协调，但是却更让人觉得清爽可口，很是奇特。记忆当中母亲也曾做过一次水晶糕，那年母亲的一位远房表妹来做客，带来了几斤番薯粉，母亲把粉化开后放进锅里烧成稠糊装进一个大平盘，凉却后模仿着潘姑的样子做起来吃，但是切起来很粘刀，吃起来也很粘牙，糊搭搭的，远没有潘姑做得好吃。一直到前些年我来到城里之后，才知道原来那里面是要加进一种叫明矾的东西，否则就会粘牙。 　　潘姑摆摊归摆摊，但她却有个很特别的原则，凡是单独拿钱去买水晶糕的小孩子，她都问一下钱是自己从家里拿出来的还是父母给的，如果是自己拿的，她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卖给你吃的。记得有一次，我的父母正在午睡，我就自己从抽屉里拿了5分钱去买，结果潘姑水晶糕是盛给我吃了，却不肯收钱，我吃完水晶糕后她还一再地嘱咐我回家后一定要把钱放回到抽屉里去。再过了些年，大约是在我10岁的时候，潘姑再也没来过我们村卖水晶糕，谁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后来，我们村里有个人嫁到了潘姑那边，那人回娘家来说，潘姑的丈夫死得很早，她和一个儿子生活，她的儿子从小被她惯坏了，随意拿家里的钱出去花。潘姑知道了也舍不得打骂，渐渐养成了他小偷小摸的习惯。她儿子长大后有一次又在外面偷被抓住了，关了5年。潘姑为了儿子在监狱里能舒心一点，想尽办法多赚点钱给儿子寄去。他儿子终于被感动，把潘姑寄去的钱都存了起来，出狱后用这些钱和潘姑一起在他们那边的镇上开了个饮品店，主卖水晶糕。她儿子回家的那年，正是潘姑再没有来我们村的那一年。 　　拉回思绪，看数粒水滴正从瓢梗边沿滴落进碗内，引人无限食欲，送入口中，微搅舌尖，水晶糕渐渐散化开来，和着白糖和薄荷滑入腹中，让人顿时觉得无比的清新惬意，仿佛又回到了老家村口的那两棵老樟树下。我想，潘姑现在的生活，应该也就像这水晶糕一样，又甜又爽吧…… 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