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向现代化的江村人.PDFVIP

走向现代化的江村人 ——中国家族主义中的亚文化现象及其现代意义 翟学伟 南京大学社会学系 E-mail:njxw_zhai@163．com 内容提要：依照马克斯·韦伯等西方学者的观点，儒家文化中的家族制是形成现 代经济组织的一大障碍。然而，在对江苏昆山市周庄镇农户进行的家庭结构调查 中发现，该地区存在着一种受到当地人普遍认可的入赘婚家庭模式。这种家庭模 式可以和日本的招女婿婚俗相比较。日本家庭的招婿制曾对日本现代化进程中的 经济组织结构起过重要的作用。通过对江村地区的这一招婚制的分析，也将阐明 它是该地区乡镇企业这一类型的经济组织如此发达的一个前提条件，以此表明在 传统和现代之间存在着一定的契合关系。 在中国学界，关于中国传统文化与现代化之间的关系，我们最常见到的争议 是儒家伦理是否有利于现代经济的发展，但却很少见到中国传统的家庭模式同现 代经济组织是何关系及影响的研究。而我认为，关于后者讨论可能要比前者更直 接、更本质，反倒是前者的讨论带有很大程度上的事后解释，即其中有相当多的 解释是假想的，不能成为社会学研究中的检验因素或解释性变量，甚或会引发出 很多不真实的或误导性的争论1 。其实，以中国的家（家族和宗族）为中心来探 讨中国实现现代化的可能性问题在西方学界已有了较长的历史，也曾经是中国早 期学者研究的中心。前者如德国社会学家马克斯·韦伯最著名论点，认为中国传 统的家族制不利于现代经济组织的形成2 。而当代研究中国现代化最具影响的美 国学者利维也同样认为中国社会中压倒一切的“家族取向”会阻碍其现代化进程 3 。后者如冯友兰和梁漱溟等认为，中国社会对家族组织的重视难以发展出其它 1参见杭之： 《走出形式主义的迷雾—韦伯伦理与东亚发展》， 《一苇集》，三联书店 1991 年版，第 169-192 页。 2详见马克斯·韦伯：《儒教与道教》．江苏人民出版社 1993 版，第四章和第八章。 3利维： 《中日现代化诸因素的比较研究》，载罗荣渠、牛大勇编： 《中国现代化历程的探索》，北京大学 出版社 1992 年版，第 436 页。 - 1 - 4 5 类型的社会经济组织 ，这种论调则更集中地反映在许烺光对中国人的研究中 。 由此，本文要提出的问题是，中国家族制在潜功能上究竟有没有一种弹性，能够 在其自身作些调整，以有利于现代经济组织的建立。这一论证是建立在我于 1995 年 8 月对周庄人的家庭结构进行的一项调查 （问卷与访谈）基础之上的，但其中 有些结论是初步的，仍然是一种理论假设，还有待于进一步实证研究来验证。 周庄人的家族结构及其血缘观念 周庄是江苏省昆山市的一个古镇，与江苏的吴江市、吴县和上海市青浦县交 界。该镇四面环水，素有“中国第一水乡”之称。据 1994 年统计，全镇总面积 为 36.5 平方公里，其中耕地面积 2.6 万亩，总人口 23,000 余人，农村人口 20,000 多人。周庄历史上以农业、蚕桑业和小手工业为主，从 70 年代起，社队企业开 始出现和兴起，1978 年以来，乡镇工业得到迅速发展，至 1994 年为止，全镇已 有乡镇企业 120 多家，全年工业总产值 6.5 亿元。 为了便于同马克斯·韦伯关于中国家庭制的一些结论相对照，我们着重讨论 周庄家庭中的两方面问题，一是中国家庭的亲子关系问题，二是财产的继承问题。 所谓亲子关系问题是指中国人在家族主义的影响下，如何看待有或没有儿子的问 题，进而引伸出第二个问题，由此造成的家庭财产如何传递。关于这两点，费孝 通在 30 年代所撰写的《江村经济》（他所调查的开弦弓村，紧挨在周庄边上） 里曾有过较详细的描述6 。然而至今，周庄农村在这两方面所采取的办法同费孝 通当年所调查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