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河谷的斑斓.docVIP

一条河谷的斑斓 　　一场山洪，或者暴雨刚刚袭击了温宿县境内的一条河谷。在我们到来之前，我不知道这些河谷里该是怎样的惊心动魄!那些石头在泥沙的裹挟下，被什么样的力量运下山来，现在它们裸露在八月的阳光下面，经过了河水的冲刷，那些斑斓的色彩，远远地望去，极像一条从天空铺陈下来的彩练，炫目而迷人。 　　我忙叫人停下车来，用近乎哀求的语气留住了车队。事实上，我们一早从阿克苏出发，目的地是距此不远的著名景点――神木园。只是这不经意间的一场洪水，或者，这宽阔的河滩上阳光的斑点，迷住了我的眼睛。我真的希望这是一场突然到来的梦，慢一点醒来吧。因为随行者大多是我过去的战友，虽有一些不以为然，但碍于战友的情面，又是在尽地主之谊，便不好驳了情面，只好下得车来，跟着我在河谷里拣起了石头。 　　真难为了当年的这些战友，我偶尔在逡巡中抬起头来，看看散落在河滩上的这些战友们，有的专心致志，有的心不在焉，手上握着大小不等的石头，倒也不失为一次寻宝之旅。我说，深山藏美玉，这么大一场山洪，不知道有什么东西被冲了出来呢。听了我的这些胡话，大家似乎便有了某些期待，分外地投入了。 　　我只是希望可以在这里停留的久一点而已。除了这一河滩的石头，我对什么景点，尤其是被虚拟和无限夸大了的著名景点兴趣不大。我更愿意沉浸在这些形色各异的石头中间，这些干净的，在阳光和河水的洗濯下露出了纯真笑容的石头，它们列队向我走来，像一道道目光的闪电，搞得我头晕眼花。我在这个时候根本拣不了石头，面对这突然铺展在眼前的这些石头，我有一点喘不上气来。我需要稍稍地平静下来，搞清楚自己为什么来到了这里，而不是另外的某个去处，为什么被这些石头包围着，不得脱身。 　　这些石头，才是我真正的亲戚。我身在异乡，飘泊不定，早已经是一个丧失了故乡的人。这是前世还是今生的机缘，这些在巨大的欢喜中，不断围拢过来的石头，多么像一些时光的潮水，将我轻浮的半生托举。我几乎就要干枯，像一叶草，需要一块石头的重量，需要这些石头依傍的水，来洗净一路的污浊和罪恶。似乎这一路走来，就是为了这一次，为了与一条河谷，一场洪水或者山洪的相遇。我真的是怕极了这时光的催促，我需要一些分享，一些缓慢的，静止，或者等待中被降临的分享。 　　我捡起了一块石头，很快又发现了另一块石头，我应接不暇，便把这些石头堆积在一处，然后继续前行。在这个时候，与其说是我在挑选石头，毋宁说，是这些石头在挑选着我。我的心情恍惚，那些石头上的花纹或者图案，我一时还说不清楚，那只是一次次意外的发现。那些图案，或者石头的形状、品相、质地等等，真的还顾不上细细地品味。事实证明，有些当时不经意间拣来的石头，随着时光的推移，倒真的有了些不可言传的意味来。道不尽，说不清的意味，往往才是生活的真味。我信奉这样的生活哲学，也在这些混沌和执着中，慢慢地体会着人生的丰厚。我用两个蛇皮袋装走了这些石头。那些送行的人嘴里不停地抱怨：带点什么不好，非要带这些死沉的石头。我只是一笑。 　　我想到了这些石头的最后归宿。一块石头被我带走，却并不一定要属于我。任何人的生命也长不过一块石头，只是石头无言地注视着这世界的斑斓和沉寂。那些消亡，像一场洪水过后被洗干净的河床，你曾经的拥有，也只是一次又一次多么短暂的停留；你走了，或者不再到来，这个世界并没有缺少。 　　这是一个夏天，几乎远在天边。多么干净的石头，在一条河谷里晾晒，更多的时候，没有人类的脚步可以踏入，该是一件多么让人欣慰的事情。我带走了几块石头，像一个小偷，或者强盗，我没有付钱，也没有征得同意。我知道自己将善待它们，像照顾自己飘泊的灵魂一样，照顾这些被我带入尘世的石头。 　　 　　石头上的火焰 　　 　　就像抵达所有的荒原一样，新疆木垒县境内的胡杨林，在沙漠和戈壁的包围中，显得孤立而绝望。2008年5月的一个午后，载着我们的面包车在烈日下奔跑，细密而松软的沙土，透过窗户和所有的缝隙，和着一阵阵热浪涌进车里来，除了车子在颠簸中不时引来的尖叫和惊呼，我知道所有的人，都无法抵挡一座荒原的诱惑。 　　这是准噶尔盆地上的一座荒原，一座沙漠里，行将被湮灭的胡杨的森林。在新疆，我们有更多的机会看到胡杨，看到那些在干渴的荒原上挺立的枝干，或者已经卧倒的英雄。那些残缺的古老胡杨，在总是迟到的春天，或者夏日里，被稀少的雨水激活，在枯死的枝干上，冒出一些新芽，那些苍老的绿色，坚硬而苦涩。而一片又一片被孤立的胡杨林地，是荒原上孤绝的希望，也是荒原最终的墓地。我们所见到的死亡，在大面积的沙丘下面，埋葬着时光不朽的诗篇。那些灿烂呀，泛着明亮的光，在淹没了我们脚脖子的虚土，和遥远的地平线上，你只有闭上眼睛，想象一下古老的春天里，荒原上的沉寂和四野的鸟鸣。 　　几乎所有的人，都被那些弯曲着，或者挣扎着的胡杨震撼了。因为我们在这千古的荒原上，几乎找不到它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