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如花-刘雪松著.pdfVIP

我一直都是属于都市的。我 出生在一座大城市的一所大医院 里 ，我母亲说 ，当年 ，出了产房 ，她 睡 了很舒服 的一觉，醒来 ，一转脸 满眼都是医院院子里的丁香花 ，然后 ，她嗅到了沁腑的芳香。她看 到院子里干净整洁的小路上穿行而过 的人流 ，她感到有一种说不 出的喜悦。恰在这时，有护士将她的孩子 刚出生的我递进她的 怀里 。我母亲慈爱地望着我 ，心想：生在这座大城市 ，这女孩是幸运 的。 我 的童年耽搁在楼房与楼房之 间的空隙里 ，我们 叫它 “大 院 ”，但 是没有栅栏 ，更没有篱笆 。仅有 的是几棵 高低不一、形状怪 异 的杨树 。到 了夏 天 ，漫天 的杨 絮 ，不 时地钻进 鼻孔 ，痒痒地 ，令人 不安。那时候 ，我还 不懂什 么 叫“大 自然 ”，我满 心欢喜着我 的“大 院”，对我居于 四层楼鸽子笼式 的家也无限眷恋 。 我钟爱这城市的一条街道 。它那法式鱼鳞方砖铺就 的路面平 滑可 爱 。跨一个格子 ，步子太 小 ，跨两个格子 ，又够不到 。我们一群 不知深浅的孩子，迈着细碎的步子，追逐着老俄罗斯人的遗孀 ，我 们拼 命地 喊着：玛达姆 ！玛达姆 ！那 略显粗重 的背影 ，裹着 披肩 ，加 快了脚步。我一直清晰地记得那披肩上的古朴花纹，我却好像从未 见过她 的脸 。记忆 中，我们就一直跟在她 的后面 。这情境 ，一直是我 最奢华最富情调的记忆 。我因此也庆幸我都市的童年 。 当我不得不长成一个大姑娘 ，我和所有都市的女人一样，渐渐 迷恋上都市的商业繁华 。进 出商场，成了我有事没事的最大消遣， 看着极大丰富的商品，即便不能据为己有，也是十分惬意的。我熟 悉这城市的每一家大商场 的每一个柜 台，我甚至清晰地记得某件 物品摆放的位置 。营业员的脸更是早就看熟了。她们在我眼中一天 比一天地老去，她们售卖的商品却一天比一天地新鲜 。 我痴迷于这都市独有的热闹，每一个逛街的休息 日，我都万分 满足，我拖着一身的疲惫跳下拥挤的公共汽车 ，爬上我早 已上升到 六层楼 的家 ，甩掉高跟鞋 ，哼哼呀呀地对我母亲 叫嚷着“累死 了”， 心里其实十分受用。 后来 ，我对我生活过 的城市，不论大小，不论好坏 ，不论节奏快 慢，均无挑剔。因为我是很容易和都市产生感情的人，不论她们 曾 经怎样 陌生，我总是可 以一步步地亲近她，直到全然适应 。 我爱都市。 在我出生的那个年代，母亲们各个埋头苦干 。其状况较之今天 的女强人更具普遍性、却无不及 。她们产后 天就义无反顾地将孩 子送进幼儿园，然后 自顾 自地为社会主义建设 “添砖加瓦”去了。 而关于幼儿园的早期记忆，在我几乎是一片 “白色恐怖 ”，那 时的阿姨们一色的白大褂，进幼儿园的感觉和进医院没什么两样 。 我大概属于那种幼儿 园里长大，却是迟迟没能适应幼儿 园生 活的极少部分孩子 中的一个 。幼儿园的气味，我今天都记忆犹新， 那是 “来苏水儿”和饭堂气味相混合而成的一种怪异的味觉感受， 至今，回味起来仍令我心生不快。 其实，不愿意去幼儿园的最根本原因还是惧怕午睡。我 自小是 那种少眠的孩子，幼儿园长长 的午睡，对我无异于热锅烙饼般 的煎 熬。不睡，老师会凶巴巴地用一条毛 巾将我 的眼睛紧紧地蒙上 ，那 滋味可想而知 。 我当然不甘于忍受这般 “虐待”。我 曾趁阿姨不备，由幼儿园 半掩 的小门偷偷地溜走 。那一年，我五岁。我深刻地记得一个人跑 进母亲所在 的学校 ，被一位和蔼的叔叔牵着手带进他的教研室 。可 笑 的是，就在等待母亲下课 的几十分钟里，我却躺在他 宽大 的办、公 桌上 ，睡了最甜美 的一觉 。 对此事 ，母亲至今仍心有余悸 。她常常提起那一次幼儿园从园 长到阿姨的惊慌失措 。 那以后 ，我成了班上惟一可以不享受午睡的孩子 。当小朋友都 上床 了，幼儿园里呈现出令人心惊胆战的静谧，我就一个人坐在小 板凳上 ，孤独地游戏 。 有时，阿姨们就在我的旁边吃午饭或打毛衣，她们聊些我不大 懂的事情，我装作什么都没有听见的样子 ，自顾 自地在一边玩 。偶 尔，她们也会把带来的好吃的分一份给我 。这令我有一种说不出的 自豪感和优越感 。比起那些贪睡的孩子，我的确多享用了一段非凡 的童年时光。 中午的太阳一直很热烈，映射着幼儿园宁静的院落。秋千在风 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