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死可以生”——杜丽娘爱情的现实回归.pdf

“死可以生”——杜丽娘爱情的现实回归 各位同学大家好，这堂课我们接着来看 《牡丹亭》。 《牡丹亭》的前半部分写的是杜丽娘生命意识尤其是她爱情意识的觉醒，是 由生而死这样一个过程。后半部分则主要写的是杜丽娘和柳梦梅的爱情，从非现 实世界向现实世界回归的这样一个过程，四个字以概括，可以说是——由死而生。 杜丽娘死后，她的灵魂并没有完全归于寂灭，而是跑到了阴间，向阴间的判 官诉说着自己的不幸遭遇。到最后阴间查明了婚姻簿，发现杜丽娘和柳梦梅仍有 姻缘之分，于是放她回到了人世间。但是这个时候，杜丽娘的身份还不是人，而 是一个鬼魂、一个游魂。所以作者在这里采取了一种象征性的、浪漫主义的方式， 抛却了肉身的束缚，让杜丽娘的精魂可以上天入地，“上下而求索”，而支撑她 的，正是汤显祖所极力标举的 “至情”。 但是杜丽娘感情的型态，以及感情实现的方式，在后半部分中却又有很大的 不同。在杜丽娘作为一个游魂的时候，她是相当大胆主动的。比如在第二十八出 《幽媾》当中，杜丽娘主动去寻找拾得自己画像的柳梦梅，柳梦梅刚一开门，杜 丽娘就笑着闪入，给他拜了个万福，并且说什么呢？说：“为春归惹动嗟呀，瞥 见你风神俊雅。无他，待和你剪烛临风，西窗闲话”， “剪烛临风，西窗闲话” 这句曲词化用的是唐代诗人李商隐《夜雨寄北》中的句子——“何当共剪西窗烛， 却话巴山夜雨时”，用在这里，颇有愿和柳梦梅结百年之好的意思；又说 “怕秀 才未肯容纳”。所以此时的杜丽娘和元杂剧当中的许多女性形象是一脉相承的， 都是一个敢于大胆主动追求自身婚姻爱情的形象。这个时候的杜丽娘依然保持着 对于情的那种纯粹与痴迷，像她在魂游的过程中就说：“生生死死为情多，奈情 何？”，又说自己“前日为柳郎而死，今日为柳郎而生”，甚至和柳梦梅夜共枕 席，以一个鬼魂的身份和柳梦梅有了婚姻之实。所以这个时候的杜丽娘在精神上 是剧作前一部分的一种延续，也是一种至情的化身。 但是这样一种人鬼之恋，怎么样才能回归到现实呢？回归到现实以后，爱情 的型态又有什么不同呢？这个是后半部分要描写的一个重点。杜丽娘为了实现自 身爱情向现实的回归，不得不重视起人间的礼法来。像在 《冥誓》一出中，她先 是说：“秀才有心，何不请媒相聘？也省的奴家为你担慌受怕。”虽然之前，她 和柳梦梅已经有爱情之实了，但是在她看来这还不够，还要请媒相聘，为什么呢？ 因为你要回归现实，就必须遵循世间的礼法、人间的礼教。拿杜丽娘的话来说， 就是 “俺则怕聘则为妻奔则妾”。 这种倾向在她让柳梦梅开棺见尸、死而复生以后，表现得更加明显，因为之 前她还是鬼魂，现在她的身份已经是一个现实中的人了，所以她更要请个媒人， 并且劝告柳梦梅，“成亲必待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说“鬼可虚情，人须实礼”。 所以原本是以情为依托，以情为宗旨大胆冲破封建礼教的这样一个形象，忽然之 间，又回到了封建礼教的这条老路上来。从这一点上，我们可以说后半部分杜丽 娘形象的魅力，远远不如前半部分，尤其是无法与“游园惊梦”时候的杜丽娘相 媲美。那时的杜丽娘可以说是光彩照人，大胆叛逆，但这个时候的杜丽娘却像是 一个迂腐的封建女子，和她一开始想要冲破的环境已经没有什么两样了。 然而，我们一方面可以站在今人的角度对古人加以评判，但另一方面，也要 对古人有一种理解之同情。从另一个角度来说，杜丽娘的爱情要回归到现实世界 当中，不如此又能怎样呢？面对着迂腐的陈最良，面对着顽固而执拗的南安太守 杜宝，面对着如夜一般浓重而又漆黑的封建制度和礼教，杜丽娘的这种转变实际 上也是一种必然，因为除此以外，她也别无其他的路可走。所以在这种必然当中， 作品彰显出了杜丽娘的一种无奈，喜剧性的结局无意中却形成了一种悲剧性的意 蕴。也就是说，杜丽娘她叛逆了，她冲破了，然而最后又能怎样呢？就好像鲁迅 先生问的那个问题，娜拉出走以后会怎样？如果大的社会环境不改、社会氛围不 改、整体的文化、制度没有一个质变，出走的结果最终还是要再回来，就好像杜 丽娘冲破礼教以后，最终还是要回归现实一样。 所以我们看 《牡丹亭》的结局，杜丽娘和柳梦梅为什么能够在一起呢？一方 面是因为柳梦梅中了状元，另一方面也有皇帝圣旨的帮助，这两方面的合力最终 才勉强战胜了杜宝的阻挠。这看上去是一个大团圆的结局，但是在团圆当中又有 着很多难以让人满意的地方：假如说，柳梦梅没有中状元呢？假如说，当时的皇 帝他是一个昏君，不准他们成婚呢？也就是说，他们追求的自主婚姻与爱情，到 最后还是无法自主的，甚至可以说，他们之所以能够在现实当中团圆，依靠的恰 恰是他们曾经极力反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