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知录》中之论《法制》.pdf

* 《⽇知录》中之论《法制》 《⽇知录》卷⼗⼀,《法制》条亦列举往事前⾔以明私法之弊。如下:“法制禁令， 王者之所不废，⽽⾮所以为治也。其本在正⼈⼼，厚风俗⽽已。 故⽈:‘居 敬⽽⾏简，以临其 民。’周公作⽴政之书⽈:‘⽂王罔攸兼于庶⾔、庶狱、 庶慎。’又 ⽈:‘庶狱、庶慎、⽂王罔敢知 于兹。’其丁宁后⼈之意，可谓⾄矣。” “泰始皇之治， 天下之事，⽆⼤⼩皆决于上。上⾄以 衡⽯量书。⽇夜有呈， 不中呈不得休息。⽽ 秦遂以亡。太史公⽈:‘昔天下之⽹尝密矣，然奸 伪萌起，其 极也上下相遁，⾄于不 振。’然则法禁之多，乃所以为趣亡之具。⽽愚闇之君， 犹以为未⾄也。杜⼦美诗 ⽈:‘舜举⼗六相，⾝尊道何⾼。秦时任商鞅，法令如⽜ ⽑。’又⽈:‘君 看灯烛张，转 使飞蛾密。’其切中近朝之事乎!” “汉⽂帝诏置三⽼，孝弟,⼒⽥常员，令各率其 意以 道民焉。夫三⽼之卑， ⽽使之得率其意。此⽂景之治，所以⾄于移风易俗，黎民 醇厚 ⽽上拟于成康之 盛也。” “诸葛孔明开诚⼼布公道，⽽上下之交，⼈⽆间⾔。 以蕞尔之蜀， 犹得⼩康。 魏操吴权，任法术以御其⾂，⽽篡逆相仍，略⽆宁岁。 天下之事,固⾮法之所 能 防也。” “叔向与⼦产书⽈:‘国将亡，必多制。’夫法制繁，则巧猾之徒，皆得以法为 市。 ⽽虽 有贤者，不能⾃⽤，此国事之所以⽇⾮也。善乎杜元凯之解左⽒也， ⽈:‘法⾏ 则⼈从法，法 败则法从⼈。’(原注:宣公⼗⼆年传解。) ” “前⼈⽴法之初，不能详究事势，豫为变通之地。后⼈承其已弊，拘于旧章， 不能更 ⾰，⽽复⽴⼀法以救之。于是法愈繁⽽弊愈多。天下之事，⽇⾄于丛脞。 其究也,眊⽽不⾏。 * 原载于《政道与治道》第九章第四节 † 牟宗三(1909-1995):中国现代学者，哲学家、哲学史家，现代新儒家的重要代表⼈⼈物之⼀⼀。 1933年年毕 业后，曾任教于⾦⾦⾦陵⼤⼤学。主要著作有《逻辑曲范》《理理性的理理想主义》《道 德的理理想主 义》 《历史哲学》《佛性与般若》《才性与⽞⽞理理》《圆善论》等28部;另有《康德 的道德哲学》 《康德纯粹理 理性之批判》《康德判断⼒⼒⼒之批判》等3部译作。其哲学成就代表 了了中国传统哲学在现代 发展的新⽔⽔ 平，其影响⼒⼒⼒具有世界⽔⽔平。英国剑桥哲学词典誉之 为“当代新儒家他那⼀⼀代中最富原创 性与影响⼒的哲学家”。 (原注:语出汉书董仲舒传。师古⽈，眊,不明也。)上下相 蒙，以 为⽆失祖制⽽已。此莫甚于 有明之世，如勾军⾏钞⼆事，⽴法以救法， ⽽终不善 者也。” 案: 法之繁,由于私。私法之法乃⾮法之法。亭林所谓“前⼈⽴法之初”云云, 即梨 洲论“⼀ 代有⼀代之法”皆⾮法之法也。“三代以上有法”,乃“⽆法之法”。其 最⾼精神 能让开散开,故法 疏⽽事亦成。“三代以下⽆法”,乃“⾮法之法”。把持 私天下,故⼀切 法皆⾮法,是故总归⽆法⽿。 此最⾼分⽔岭,梨洲⾔之最分明, 意识最清楚。⽽亭林则 徒⾔“不能详究事势,预为变通之地”。 此若纯就”因事制 宜”之法⾔,固可。殊不知⼀ 代之祖制,⼤抵皆有把持之私存于其中,⾮纯为就 事论事者也。两⼈皆知把持与繁之 弊,⽽梨洲则能极公私之最⾼分野,⽽亭林 则常只就事务之 得失⽽⽴⾔。此见两⼈学 问路数之不同。梨洲较富理想,⽽亭林则较实际。然此等处,⾮于孔 孟内圣外王之理 想风范有所透彻,固不易直能 ⾔公天下之外王也。常只就事务⽽⾔,久之则易 落于现 实之局中,⽽不能透⾄ 其最根本之关键,故亦不易引发根本之创造与改⾰。此梨洲所 谓“周旋于此胶彼 漆之中”者是也。然则⼼性之学、义理之学,焉可不讲? 思想不透, 则智慧不 开。亭林反谈⼼性,固是有激⽽发,然闭⽽不谈,亦未为得。故其⾔经世致⽤ 常有 事务主义之嫌, 不及梨洲船⼭之宏通与⾼远也。就公天下与私天下之⼤分界⾔, 亭林固不及船⼭梨洲之警策 ⽽易引⼈注⽬也。此事务主义之蔽也。 “宋叶适⾔:‘国 家因唐五代之弊，收敛藩镇之权，尽 归于上，⼀兵之籍，⼀财之源，⼀地之守，皆 ⼈主⾃为之也。欲专⼤利，⽽⽆受其⼤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