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殿》之“仙梦团圆”的结局.pdf

《长生殿》之“仙梦团圆”的结局 在《中国文化与悲剧意识》一书中认为中国悲剧意识的消解因素，大致可以 列出四种：仙、自然、酒、梦。在李隆基与杨玉环爱情故事题材中最突出的便是 谪仙与梦的异域书写。 谪仙是明清剧本创作中最常见的形象，尤其多将剧中女性形象刻画为谴谪到 人间的仙子，以自我定义的方式构建了戏曲表现性舞台意象的虚拟空间和想象。 日本学者松浦友久对谪仙有一个界定，他认为：“谪仙人”这一观念的意象结构 非常复杂，但其主要属性可以集中在下面三点：(1)才能上的超越性、超俗性；(2) 社会关系上的客体性、客寓性；(3)言论行动上的放纵性、非拘束性。 正因为“谪仙”具有这样的属性，在中国古代文学中，作家们经常将那些身 上具有诗才、慧眼、洞见和专情；有着那令古今须眉望尘莫及的灵慧清雅，却又 因为才情横溢而命运多舛；身处当时现实而难以言及的苦楚以及深埋心底的热烈 追寻理想的女性视为女仙。不但构成了其悠久而丰富的文化内涵，而且通过“下 凡”与 “归仙”’的一番演绎，更成为彼岸世界中终不可及的理想，这可能正是 这一谪仙形象永恒魅力的一个要素。 在明清剧作中，剧作家刻画的 “谪仙人”形象，一方面表现在剧作家眼中 这些女性形象与众不同，超出凡俗，非一般人眼中泛泛女流辈可比；另一方面， “谪仙”所预设的最终回归仙界的可能，又意味着女性可以无拘无碍，从现实社 会的限制中永恒地解放出来，仙子身份的个体独立性与能动性，实际上蕴涵着弥 补与对抗女性在现实中的欠缺之意，把她们拟想为女仙也许是对女性精神自由的 最好选择与写照。 关于戏曲“写梦”这种结构图式的精心构制，郭英德 《明清文人传奇研究》 一书从梦的寓意性、梦的虚幻性、梦的短暂性等特征，阐释并论证戏曲梦境即梦 幻思维与神秘的宗教思维有深刻的思想渊源。另胡邦炜认为戏曲这种梦幻模式在 中国古代文学中经常出现，实际上是国人“儒道互补思想意识、感情心理在叙事 文学中的形象化表现，”确实，宗教思想和儒道互补意识对中国戏曲创作特别是 梦境制作有着深刻而持久的影响和制约，然而，审视戏曲梦幻思维，即写梦手法 的内在形式及艺术构思，则不难发现，戏曲创作中梦的意象的制作，以其深刻的 寓意而要给观众展现的是，赋予在人物身上的作家真实的情感体验和生命感悟。 由于梦境不受时空的限制，可以给作家留下驰骋想象的广阔天地。故同其它 描写手法相比，梦境描写最为自由。它可以超越时空，跨越生死，可以表现激烈 的情感活动，写极喜极悲之事，可惊可俱之情，亦真亦假，时幻时奇，可以展现 人物形象的心理深层，用幻化表现被理性观念抑制的思维的真实，情感的真实。 中国古代戏曲对梦的描写，一般有两种情况：一是全剧皆为写梦或主要情节 是写梦，并以梦作为剧名。如关汉卿 《西蜀梦》、《蝴蝶梦》、马致远 《破幽梦孤 雁汉宫秋》、李开先 《园林午梦》、徐渭 《玉禅师翠乡一梦》等等。二是剧本题名 虽无梦字，但其中却有写梦的情节，有的甚至是关系全局的重要情节。如汤显祖 《牡丹亭》、王实甫 《西厢记》、白朴 《唐明皇秋夜梧桐雨》、朱素臣 《十五贯》 等。 “梦”和 “仙界”在写李隆基与杨玉环故事的 《长恨歌》《梧桐雨》《长生殿》 中都已涉及。不同的是，洪昇 《长生殿》确实作为悲剧的消解因素，构想梦中相 会的可能，安排仙界重圆的喜庆。 《长生殿》50 出，从第25 出 《埋玉》到第50 出 《重圆》，对李杨情爱发展 的描写，以乐极→哀来→悔罪→精诚，作为剧本情节发展的逻辑，但写出的并非 是悔罪后的团圆，却是，人世间情缘归于虚幻的悲剧性结局。 洪昇在 《长生殿》自序中说:“且古今来呈侈心而穷人欲，祸败随之，未有 不悔者也。玉环倾国，卒至陨身。死而有知，情悔何极。苟非怨艾之深，尚何 证仙之有。” 从自序看来，洪昇似乎为了表达政治批判，特意设计情爱的女主角杨玉环为 自己的耽于情，痴于情以至国家祸败而后悔，“情悔何极”，但洪昇谱写的大量曲 词并非如此，我们先看一下第30 出 《情悔》一出 【三仙桥】第三支曲： 【前腔】对星月发心至诚，拜天地低头细省。皇天，皇天！念杨玉环呵， 重重罪孽，折罚来遭祸横。今夜呵，忏惩尤，陈罪眚，望天天高鉴，宥 我垂证明。只有一点那痴情，爱河沉未醒。说到此悔不来，惟天表证， 纵冷骨不重生，拚向九泉待等。那土地说，我原是蓬莱仙子，谴谪人间。 天呵，只是奴家惩般业重，敢仍望做蓬莱座的仙班，只愿还杨玉环旧日 的匹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