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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颖古典文学论集 /SHANGJIANFANG123 PAGE 278 /SHANGJIANFANG123 《红楼梦》的美学风格论纲 解放以来，对《红楼梦》的整个美学风格的研究，是不大景气的。出现这种情况，当然有社会的、政治的种种原因，但是，这与50年代中期对俞平伯先生在20年代初提出的“怨而不怒”风格说的“批判”，恐怕也不无关系；因为，过火的、不科学的“批判”当然会使人们把研究《红楼梦》的美学风格视为畏途。以后，1957年初，毛泽东同志明确指出：“艺术上不同的形式和风格可以自由发展，科学上不同的学派可以自由争论。利用行政力量，强制推行一种风格，一种学派，禁止另一种风格，另一种学派，我们认为会有害于艺术和科学的发展。艺术和科学中的是非问题，应当通过艺术界的自由讨论去解决，通过艺术和科学的实践去解决，而不应当采取简单的方法去解决。”①但是，这个方针，在后来没有得到认真的贯彻。“四人帮”垮台之后，特别是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以来，提出了思想解放的方针，实事求是的学风有了重大的恢复；但在某些范围内、毛泽东同志所批评的那种“用简单的方法”以及“利用行政力量”去解决艺术和科学中的是非问题的情况，也还是不无发生的。这也不免或多或少地影响了对《红楼梦》美学风格的讨论和研究。 新近，曾经在1952年写过（1954年发表）批判俞平伯“怨而不怒”风格说文章的白盾同志，发表了他的新作《红楼梦的悲剧美与艺术风格美》。白盾同志过去的文章，不但完全否定了俞平伯先生的“怨而不怒”说，认为“不折不扣地是封建士大夫”和“封建文人的偏见和私好”，而且把中国传统美学上的“含蓄”、“缠绵悱恻”、“乐而不淫，哀而不伤”以及“温柔敦厚”等，都作了彻底的否定。②但他在30年后的今天的近作，对他过去的偏颇的论点已有了若干带原则性的修改。他不但用肯定的语气运用了“含蓄”、“缠绵悱恻”、“乐而不淫”等民族美学概念去赞扬《红楼梦》的风格美，并已承认俞平伯先生提出的“怨而不怒”有“尚含蓄、薄浅露的涵意”，承认俞平伯先生的“愤怒的文章容易发泄，哀思的呢，比较的容易含蓄”，“含怒气的文字容易一览而尽，积哀思的可以渐渐引人入胜”等说法，“就艺术创造和美学欣赏的角度来看，不是毫无理由的”。③在这里，作为一个例子，从白盾同志的近作中，我们同样看到了实事求是的学风正在逐渐恢复。 不过，白盾同志的近作对他自己过去对俞平伯的“批判”虽然已有了比较实事求是的看法，但他的新看法还不是十分公正和准确的。比如，白盾同志的近作——特别是第二节，在精神上其实和他自己过去的文章距离很远，而和俞平伯先生的有关“怨而不怒”的风格论述，倒是比较接近的。同时，他近作中有关“批判”“怨而不怒”说的这段论述，和他全文的题旨，也是颇不协调的。另外，他的“这个‘怨而不怒’、‘温柔敦厚’的说法，反映了封建统治阶级的政治要求，这是应该否定，予以批判的……”的提法，也不免简单化，是还有待讨论的。因此，白盾同志把过去那种给俞平伯先生划“封建……”阶级的“批判”说成是“一定的批评”，并且到现在还认为是“必要的”，这些，在作为第三者的笔者看来，还未必是公正、确切的。 然而，尽管如此，但白盾同志勇于正视和修改自己过去偏激的论点，而且在改变论点时能坦率地衔接自己过去的论点，这种学风，比起某些自以为是、抱残守缺，或者对自己过去论点不负责任的做法，还是值得赞扬的。同时，白盾同志近作指出，《红楼梦》的“婉约、含蓄、缜密、绮丽、细腻的风格，正是‘阴柔之美’的特征”；这个看法是重要的，有价值的，是和俞平伯“怨而不怒”风格说相衔接的。因此，尽管笔者的看法和白盾同志近作的某些看法还不尽相同，但很愿意以他所提供的“阴柔之美”说作线索，从另外的一些角度来对《红楼梦》的美学风格说说自己的意见。 一 “阴”“阳”是中国传统哲学最先出现的一对带根本性、基础性和核心性的范畴。《素问·阴阳应象大论》：“阴阳者，天地之道也。万物之纲纪，变化之父母，生杀之本始，神明之府也。”《周易·说卦》说的“分阴分阳”，《周易·系辞》说的“一阴一阳之谓道”，《红楼梦》中史湘云说的“天地间都赋阴阳二气所生……”，就都可以看出这对范畴的基初性质。按照中国哲学家们通常的看法，万物万象都是可分阴阳的。史湘云论阴阳时说到“天是阳，地就是阴；水是阴，火就是阳；日是阳，月就是阴”；甚至，翠缕说的“那些蚊子、虼蚤、蠓虫儿、花儿、草儿、瓦片儿、砖头儿”，史湘云都认为是可分阴阳的，连“那一个树叶儿还分阴阳呢”。（《红楼梦》三十一回）总之，在中国哲学史上，阴阳成为观察万物万象的对立统一现象的一对借代性的基本范畴。从《黄帝内经》开始的流传了几千年的中国传统医学，其“八纲辨证”至今还为中医学家在观察证候群时所运用：表证、热证、实证都属阳证；里证、寒证、虚证都属阴证；阴阳辨证一直就是“八纲辨证”中的纲领。 至于“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