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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年《燕子》阅读题及答案

塘西镇的春天总来得慢些。三月末的风还带着潮气，我蹲在老院儿的台阶上，看檐角那团浅褐色的泥壳——去年的燕巢还在，只是边沿裂开几道细缝，像老人嘴角的皱纹。

“该来了。”奶奶站在廊下择菜，竹篮里的荠菜沾着晨露，“往年这时候，头批燕子早绕着晒谷场打旋儿了。”她说话时，额前的白发被风掀起，露出耳后那枚银坠子，是爷爷当年从汉口捎回的，说燕子衔泥似的攒了三个月工钱才买下。

我望着远处的稻田，水田里刚插下的秧苗像撒落的绿线头。忽然，一道黑色的剪影像被风卷着的纸片，“刷”地掠过晾衣绳。紧接着是第二道、第三道，檐角的旧巢被撞得轻晃，有细碎的泥屑簌簌落下来。

“是它们！”奶奶的竹篮差点掉在地上。三只燕子停在电线上，最左边那只尾羽较长，我认得——去年秋天迁徙前，它的右翅尖沾过我喂的小米，当时我蹲在梯子上，看它用喙轻轻啄食，爪尖扣着竹篾，凉丝丝的。

筑巢从次日开始。那只灰喙的燕子（许是去年的“家长”）每天要往返三十多次，从村东头的河沟衔湿泥。它飞过晒谷场时，翅膀掠过晒席边的红辣椒串，带起几点碎末；掠过院门口的老槐树时，会停半刻，用喙梳理被槐刺勾乱的羽毛。另两只年轻些的燕子负责衔草茎，嫩绿色的稻秆从它们喙里垂下来，像挂着的小旗子。

“今年巢要往南挪三寸。”奶奶踮脚看，“旧巢裂了，风大时灌雨。”她找出半块碎瓦，垫在檐角下，“燕儿精着呢，知道借人势。”果然，三天后新巢的地基就搭在碎瓦上，泥层里还嵌着奶奶去年缝补衣服时掉落的蓝布线头——那是我校服上的补丁，洗得发白，却被燕子当作宝贝。

四月中旬，巢里有了动静。晨昏时分，能听见细弱的啾鸣，像被揉皱的棉线。我搬来竹椅，仰头看：四只嫩黄的小脑袋挤成一团，闭着眼张着嘴，嘴角的鹅黄还没褪尽。灰喙燕子和它的伴侣更忙了，每次归来，喉囊鼓鼓的，里面是刚捉的蚊蚋。有回我数过，半小时里，它们一共喂了十七次——最后一次，母燕的尾羽沾着露水，滴在我手背上，凉得我打了个激灵。

“要下雨了。”奶奶摸了摸天，“燕儿低飞蛇过道，老祖宗的话错不了。”话音未落，乌云就从山后涌过来。我正要收晒在院里的棉被，忽见灰喙燕子从巢里猛地窜出，绕着院子急飞，尾羽划出凌乱的弧线。“怎么了？”我顺着它的方向看，檐角的新巢不知何时被麻雀撞歪了半角，一只小燕子正卡在裂缝里，翅膀扑棱着，绒毛被雨水打湿，贴在身上。

灰喙燕子俯冲下去，用爪尖勾住小燕子的背羽。母燕也赶来了，两只成燕一上一下，像拉纤的船工，慢慢把雏鸟往巢里拽。雨越下越大，我的衣服全湿了，可眼睛不敢眨——小燕子的爪子在泥墙上抓出几道白印，终于，“扑棱”一声，掉回巢里。灰喙燕子抖了抖翅膀，水珠溅在我脸上，我这才发现自己哭了。

五月的阳光晒得人犯困。小燕子的羽毛渐渐丰满，能站在巢沿扑腾翅膀了。有回我端着碗粥蹲在台阶上，一只小燕子扑棱着掉下来，落在我脚边。它歪着脑袋看我，喙尖还沾着半只没吃完的蜻蜓。我刚要伸手，灰喙燕子“唰”地冲下来，停在离我头顶半尺的地方，喉间发出急促的“唧唧”声，尾羽绷得像根黑缎子。

“别怕，它护崽呢。”奶奶笑着递来竹筛，“用这个托着送回去。”我托着小燕子，能感觉到它胸脯的跳动，像揣着颗小豆子。刚凑近巢，三只大燕子立刻围过来，母燕甚至用喙轻轻啄我的手腕，不疼，却痒得我直缩手。

六月末，小燕子开始学飞。头回尝试时，最小的那只摔在院中的石榴树上，被枝桠卡住。灰喙燕子在树周围盘旋，叫声里带着哭腔。我搬来梯子去救，却见小燕子忽然展开翅膀，歪歪扭扭地飞了起来，虽然只飞了两米，却撞落了一串石榴花，红的白的落了满地。

“要走了。”奶奶望着渐高的秋云，“燕子不吃本地粮，秋凉就往南。”八月底，巢里的啾鸣渐渐少了。有天清晨我去喂鸡，发现巢里空了——四只小燕子不知何时飞走了，只余下几片绒羽，粘在泥墙上。灰喙燕子和母燕停在电线上，缩着脖子，像两团被风吹扁的影子。

“它们在等什么？”我问。“等最后一次团圆。”奶奶说，“去年这时候，老燕带小燕绕着村子飞三圈，算是告别。”果然，午后时分，四只小燕子从东边飞回来，绕着老院儿转圈。灰喙燕子带头，母燕断后，六只燕子排成“人”字，掠过晒谷场，掠过老槐树，掠过奶奶的银坠子。阳光透过它们的翅膀，在地上投下流动的黑影，像谁在地上写了首没写完的诗。

九月初九那天，我在院门口的砖缝里发现半片燕羽，墨黑的，泛着蓝紫色的光。奶奶说，这是燕子留下的“信物”，来年春天会跟着第一缕东风回来。可十月末，村口贴了拆迁通知——老镇要改造成民宿，我们的老院儿，还有檐下的燕巢，都要被拆了重建。

“新屋檐是琉璃瓦，滑得很。”奶奶摸着墙根的青苔，“燕儿衔泥沾不住，怕是不会再来了。”她的银坠子在夕阳下闪着光，我忽然想起春天时，灰喙燕子衔的泥里，除了蓝布线头，还有奶奶梳头时掉的白发——那么细，那么软，却被燕子当作最结实的建材。

现在是十二月，我坐在县城的教室里，望着窗外的高楼。偶尔有麻雀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