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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关培黎的故事

别对我撒谎，路易·艾黎

某次在课堂上被学生质疑“你教的这些技术在中国根本用不上”，

他连夜将教学器材拆解装进驴车，带着学生横穿三百里戈壁。

抵达荒芜村庄后，他只说：“现在，教我怎么用风沙发电。”

当灯光在破旧农舍亮起的刹那，所有孩子眼里的光比灯更亮。

黄土夯成的矮墙圈住一小块天空，灰蓝的，像一块没洗干净的老粗布。风是这里唯一的、永不疲倦的主人，卷着沙尘，簌簌地打在窗户那层模糊不清的蒙纸上。教室里，空气黏稠得如同凝固的土坯。

路易·艾黎站在讲台前，他那件半旧的工装外套上还蹭着机油的痕迹。手指粗糙，正捏着一支粉笔，在黑板上画出内燃机的结构简图，线条精准有力。他的嗓音不高，带着一种金属摩擦般的质感，混杂着新西兰乡村与中国大西北交织而成的奇特口音，努力地将“化油器”、“做功冲程”这些词掰开、揉碎，送入，送入台下那些年轻而沉默的耳朵里。

“……所以，空气与燃料的混合比例至关重要，太高或太低都无法……”他的话头顿住了。

目光所及，大部分学生低垂着头，盯着磨损严重的桌面木纹，或者自己露出脚趾的布鞋尖。只有坐在最后一排角落的李根生抬着眼，但那眼神里没有求知的光，只有一片近乎空旷的、冰冷的怀疑。那眼神比窗外呜咽的风更让艾黎感到寒意。

他深吸一口气，试图用一个实际问题拉回他们的注意力。“……如果我们面对一台无法启动的柴油机，首先应该检查……”

“检查了又怎样？”

声音不大，却像块石头，猛地砸破了教室里有气无力的平静。

所有人都抬起头，看向声音的来源——李根生。他脸色黝黑，嘴唇因为干燥有些起皮，身形，身形瘦削，但脊背挺得笔直。

艾黎停下画图的手，转过身，平静地看着他：“根生同学，你有什么问题？”

李根生站了起来，椅子腿在坑洼的地面上刮出刺耳的声响。他没有看艾黎，目光扫过黑板那些精细的图样，扫过讲台上那个被他拆卸又组装过无数遍、擦拭得锃亮的旧活塞模型，最终落回艾黎脸上。

“艾老师，”少年的声音里压抑着一种与他年龄不符的疲惫和激动，“您画的这些，您教的这些，进气道，火花塞……是好东西。我承认。但它们属于有机器的地方，属于有汽油味的地方。”

他手臂猛地一挥，一挥，直指向窗外：“可我们这里有什么？只有沙子！只有石头！只有！只有一眼望不到头的黄土坡，和一辈子都吹不完的风！您告诉我们怎么修好一台城里才城里才有的机器，可我们连摸到它的机会都没有！这些东西，”他的手几乎要点到黑板上，“在这里，根本用不上！学它做什么？浪费时间吗？”

最后一个字脱口而出，带着点破音的嘶哑，随后便是死寂。

教室里落针可闻。其他学生的呼吸都屏住了，他们看看李根生，又偷偷觑偷偷觑向艾黎。那种沉默是一种无声的附和，一种积压已久却无人敢言的认同。是啊，学这些有什么用？它们距离这片被风沙统治的土地太遥远了，远得像另一个世界的故事。

艾黎没有说话。他脸上的脸上的肌肉似乎绷紧了一下，那双深陷的蓝色眼睛注视着李根生，里面没有怒气，没有被打断教学的懊恼，甚至没有什么明显的波澜。他只是看着，深深地看进去，仿佛，仿佛要透过少年倔强而又绝望的外壳，看到底下那片干涸的土地的土地本身。

他就这样静静地看了足有半分钟，然后，极其缓慢地，将手中那段粉笔轻轻放回了讲台上的粉笔盒里，发出细微的一声“嗒”。

“下课。”

他吐出两个字，声音异常平稳。

学生们面面相觑，迟疑着，开始窸窸窣窣地收拾东西。李根生依旧站着，胸膛微微起伏，像是刚才那番话用尽了他尽了他全部的力气。

艾黎不再看他，也开始收拾自己的教案、绘图工具，把那台宝贝似的活塞模型小心地放进木盒。他的动作不疾不徐，和往常每一个下课时分一样。

夜色如墨，泼满了山丹的天空。风声比白天小了些，但依旧在屋外盘旋，偶尔撩动窗纸，发出轻微的噗噗声。

培黎学校的工坊里，却亮着一盏孤零零的马灯。

艾黎挽着袖子，额头上沁出细密的汗珠。他面前，是学校仅有的几台教学设备——那台小型手摇发电机，一组演示用的蓄电池，还有一些绕线机具、电工工具。黄文涛，一个平日里沉默寡言、但双手格外灵巧的年轻助教，正按照艾黎的指示，将这些沉重的铁家伙逐一拆卸、归类。

扳手、螺丝刀与金属碰撞，发出清脆又沉实的响声，在空阔的工坊里回荡。没有多余的交谈，只有艾黎间或发出的简短指令和黃文涛沉闷的应答。

“这个，包厚一点。”艾黎递过一个精密的电流表，指了指地上准备好的旧棉絮和麻布。

黄文涛接过，动作熟练地用棉絮裹紧，再用麻布层层包裹，最后用麻绳捆扎结实，放进一旁垫着干草的木箱里。他的动作一丝不苟，眉头却微微蹙着，显然对这次突如其来的行动充满疑虑，但他选择信任眼前这个男人。

拆卸完毕，打包妥当。艾黎直起腰，用袖口抹去额角的汗水，走到水缸边，舀起一瓢凉水，咕咚咕咚灌了几大口。冰凉的水划过喉咙，让他精神一振。

他推开工坊的门，夜风立刻扑面而来，带着戈壁滩特有的清冷与尘土气息。他没有犹豫，大步穿过寂静的校园，脚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