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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眉的故事

谁在用我的嘴说话

小时候奶奶告诉我，画眉鸟叫是在帮人说出心底的秘密。

直到我发现，家里那只祖传的画眉每天清晨都在重复同一句话：

“衣柜第三层有具婴儿骸骨。”

阿婆说，画眉学舌，学的从来不是人嘴里的话，而是人心底的声音。

林晚第一次听见这话时，正蜷在岭南老家那张吱呀作响的竹椅里。溽热的夏夜，空气能拧出水来，只有阿婆手里蒲扇摇出的微弱凉风，和着院子里那只老画眉偶尔的啁啾，勉强划破凝滞。那只画眉笼子挂在院挂在院角的老榕树下，乌木架子，蒙着深蓝色的布罩，在林晚有限的记忆里，它就在那儿了，像个沉默而古怪的家族印记。

“心底……的声音？”七岁的林晚仰起脸，看向黑暗中阿婆模糊的侧影，不太明白。

“是啊，”阿婆的声音苍老，带着一种被岁月磨砂过的沙哑，“有些话，人不敢说，不能说，憋得狠了，那味道……画眉闻得到。它替你叫出来，心里就松快了。”

彼时林晚只觉得玄乎，甚至有点莫名的悚然。她偷偷瞄了一眼窗外夜色中轮廓模糊的鸟笼，那黑黢黢的一团，像一只蹲伏的兽。她自己的心事很简单，无非是隔壁班那个总扯她辫子的讨厌男生，或者弄丢了刚买的草莓味橡皮。至于大人心底那些沉重到需要鸟儿来代劳的秘密，她无从想象。

后来父母在城里站稳脚跟，迫不及待地将她从这带着霉味和陈旧传说的老屋接走。城市是另外一副骨架，钢铁水泥，声光电网，没有四季不断的潮湿，没有盘根错节的古树，更没有哪个邻居会认真谈论一只鸟儿能否窥探人心。高中、大学、工作，林晚像一株被成功移植的植物，在规则的土壤里抽条生长，逻辑与效率是她认知世界的标尺。岭南旧事，连同阿婆那些神神叨叨的话语，都褪成了记忆角落里一幅模糊的背景画，无关紧要，偶尔想起，也只余下一丝自嘲的轻笑。

直到阿婆病重的电话打来。

她匆匆请假返乡，推开那扇熟悉的木门，消毒水的气味也压不住老宅深处渗出的衰败和寂寥。阿婆躺在床上，瘦得像一枚被风干的核，见到她，浑浊的眼睛亮了一下，枯瘦的手紧紧攥住她的手腕，嘴唇翕动。

“晚晚……鸟……看好……”

声音断断续续，气若游丝。林晚俯下身，只听得“鸟”字，心想老人大约是大约是放心不下那只陪伴了她大半辈子的画眉，便红着眼眶连连点头：“您放心，我会照顾好它。”

阿婆望着她，眼神复杂，那里面似乎有无尽的嘱托，最终却只是化作一声极轻的叹息，手缓缓松开了。

处理完丧事，父母建议把老宅锁起来，或者干脆卖掉。城里来的小辈，谁也无法长期留在这弥漫着死亡和回忆气息的所在。至于那只画眉，母亲撇撇嘴：“一只老鸟，没人伺候，放了算了。”

林晚却鬼使神差地想起了阿婆最后的眼神，那双枯竭眼睛里未尽的言语。她走过去，提起那只沉甸甸的乌木鸟笼。笼中的画眉羽毛颜色不复鲜亮，眼角也有了一圈细密的皱纹，但它站得很稳，黑豆似的眼睛隔着笼栅安静地看着她，不惊不惧。

“我带它走吧。”她说。

于是，这只来自岭南老家的画眉，成了林晚都市公寓阳台上最格格不入的物件。它太安静了，几乎不像一只画眉。初到时，林晚按照从网上查来的攻略，精心准备了清水、食料，甚至买了昂贵的活虫，它吃得不多，但也未曾饿着。它很少鸣叫，大多数时候只是静静立在横杆上，看着楼下街道车水马龙，仿佛一个冷眼的旁观者。

日子一天天过去。林晚重新投入忙碌的工作，朝九晚九，奔波在不同的项目会议之间。城市的节奏太快，快到她几乎没有时间伤感，也没有精力去品味孤独。只是有时深夜加班回家，打开灯，看见客厅一角阳台上的那个鸟笼轮廓，心里会微微一动，像平静湖面落下一颗极小的石子。

变故发生在一个普通的周末清晨。

前一天熬了大夜赶方案，林晚睡得昏沉。尖锐。尖锐的闹铃被她按掉后，房间里只剩下空调低沉的运行声。然后，一个声音，毫无预兆地穿透了这片静谧。

那不是寻常的鸟鸣，不是清脆悦耳的啼啭，而是字正腔圆的人语，带着一点古怪的、模仿而来的腔调，像一个牙牙学语的孩子，却又异常清晰：

“柜——子——”

林晚猛地睁开眼，心脏骤停了一拍。幻觉？睡迷糊了？

她屏住呼吸，侧耳倾听。窗外只有城市的背景噪音。

几秒后，那个声音再次响起，一字一顿，冰冷而生硬：

“第——三——层——”

寒意瞬间从脚底窜上脊梁骨。她赤脚下床，蹑手蹑脚走到卧室门口，轻轻拉开一条缝。声音的来源毫无疑问，是阳台方向。

那只画眉，站在横杆上，面向着她的房间，小小的胸脯微微起伏。

“有——东——西——”

三个短语连缀起来，像一把生锈的钥匙，猝不及防捅进了她记忆的锁孔——“衣柜第三层有东西”。

阿婆的话在她耳边轰然炸响：“画眉学舌，学的是人心底的声音……”

谁的心底？阿婆的？这鸟在替去世的阿婆说话？可阿婆临终前，明明什么都没有交代清楚。而且，“有东西”？什么东西值得用这样诡异的方式传递？

一连几天，林晚处于一种魂不守舍的状态。她盯着那只画眉，试图从那对黑豆般的眼睛里找出些许端倪。可画眉恢复了常态，依旧沉默寡言，仿佛那天清晨的石破天惊只是她一场离奇的梦境。她甚至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