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鞭石入海的故事

秦始皇欲跨海求仙，方士献计以神鞭驱石填海。老石匠独子被选为“鞭魂”，将被封入巨石作为引子。为救爱子，老石匠连夜雕刻数万石像混淆视听。大军挥鞭时，所有石像同时落泪，海水骤涨反噬舰队。岸边从此立起无数泣石，人们都说那是父亲永远的守望。

咸腥的海风没日没夜地刮着，卷起沙砾，抽打在脸上，细密而刺痛。渤海郡的这片海岸，早已失了往日的模样。放眼望去，尽是嶙峋的怪石，大的如屋，小的如斗，从沿岸山崖被驱赶至此，沉默地匍匐在滩涂与浅水里，灰黑色的脊背裸露着，像是无数头疲惫搁浅的巨兽。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土腥、汗臭，还有一丝若有若无、令人心慌的奇异躁动。民夫们赤着上身，骨架支棱，古铜色的皮肤上汗水混着泥浆淌下，他们喊着不成调子的号子的号子，用最原始的杠杆、滚木，对抗着这些庞然巨物，将它们一寸寸挪向大海。监工的皮鞭偶尔炸响，压过浪涛声，留下一声闷哼或一道血痕。

老石匠禺彫就坐在就坐在离这喧嚣不远的一处高坡上。坡下是他经营了半生的采石场，如今已被征用，成了这“鞭石入海”宏大闹剧的一部分。他脚边堆着凿子、錾子、铁锤，有些已磨得只剩短短一截。他的手，粗大，指节变形，布满新旧伤疤和洗不掉的石粉，此刻却只是无力地搭在膝头，握不紧任何东西。那双曾经能看出石头里藏着何种脉络、何种精灵的眼睛，如今浑浊得像两口枯井，望着下方那片蠕动的石阵。

皇帝想要长生。皇帝的欲望，隔着千里关山，化作一道冰冷的诏令，就成了这片海岸无法承受的重压。方士徐福说，东海有仙山，山上有不死药，然波涛阻隔，非人力可渡。需得以无上伟力，驱石为桥，直抵蓬莱。于是就有了这“神鞭”之说。据说那鞭是以蛟筋龙须混合金丝编就，蘸了童男童女的心头血，由方士做法开光，能役使万物，更能鞭挞山石，令其自行入海。

荒谬。禺彫心里只有这两个字。可他只是一个石匠，他的手艺再精绝，也辩不过皇权，辩不过那个笼罩在神仙光环下的谎言。他能做的，只是更紧地握住儿子的手——他那刚满十八的儿子，禺荆。

思绪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断。儿子禺荆提着水罐和一些干粮爬上山坡，年轻的脸上带着跑动后的红晕，眼睛亮晶晶的，像海滩上最湿润的黑石子。

“阿爹，喝口水，歇会儿。”禺荆把水罐递过来，自己顺势坐到父亲身边，身边，抓起一块饼子啃着，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被远处那座新筑起的高台吸引。那是祭天台，明日，徐福就要在那里主持大典，第一次动用那根传说中的神鞭。

“爹，你说，那神鞭……真能让石头自己走吗？”禺荆的声音里，混杂着混杂着年轻人特有的好奇与一丝不易察觉的畏惧。

禺彫接过水罐，抿了一口浑浊的凉水，喉咙里发出沉闷的声响。他没有看儿子，目光依旧钉在那片死气沉沉的石海上。“石头……有自己的魂。”他。”他答非所问，声音沙哑，“你跟它说话，懂得它的纹理，顺着它的性子，它才肯让你雕，让你刻。用鞭子抽？”他摇了摇头，后面的话湮灭在海风里。

禺荆似懂非懂，但习惯了父亲的寡言和玄奥。他换了个话题，兴致勃勃地说：“今天听军爷说，等路铺成了，陛下真要亲自东巡求仙呢！说不定……说不定我们也能看看仙山是什么样……”

看着儿子眼中闪烁的光，禺彫的心猛地一缩。仙山？那不过是海市蜃楼，是欲望投射在水天之间的幻影。但他没有戳破，只是抬起沉重的手，拍了拍儿子结实的肩膀，那下面，奔流着年轻而滚烫的血。

傍晚时分，天际最后一抹霞光像是一道凄艳的血痕。一队盔明甲亮的甲亮的兵士，簇拥着一个身着玄色法衣、手持拂尘的方士，径直来到了禺彫父子简陋的窝棚前。为首的校尉面无表情，展开一卷帛书，尖细的嗓音穿透暮色：

“奉皇帝诏，行鞭石之法，需以至亲骨肉之精魄为引，封于‘石心’，方可通灵驭石。查石匠禺荆，生辰八字契合，命格清奇，特选为‘鞭魂’，即刻沐浴斋戒，移送法坛！”

嗡的一声，禺彫只觉得一股冰线从天灵盖直窜到脚底，整个世界的声音都消失了，只剩下心脏在空荡的胸腔里疯狂擂动。他最恐惧的、一直不敢深想的传言，竟真的落在了荆儿头上！

禺荆愣住了，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他茫然地看着那些兵士，又看向父亲。

“不……不行！”禺彫像是突然惊醒的困兽，猛地扑上前，枯瘦的手死死抓住校尉的臂甲，“军爷！不行啊！他还是个孩子！他什么都不知道！让我去！我去做那鞭魂！”

校尉嫌恶地挣开他，力道之大让禺彫踉跄几步几乎摔倒。“老东西，滚开！这是仙师钦定，是陛下的恩典！多少人想求还求不来的造化！”他冷笑一声，“能为陛下长生之路尽忠，是你家几辈子修来的福分！”

两名兵士上前，粗暴地架起还在挣扎、呼喊的禺荆。

“阿爹——！阿爹——！”

儿子的叫声撕心裂肺，像钝刀子割着禺彫的耳朵。他想冲上去，却被更多的兵士挡住，推搡在地。尘土呛进口鼻，他徒劳地伸出手，只抓到一把冰冷的空气。

方士始终冷眼旁观，直到禺荆被拖远，哭声渐渐微弱，他才拂尘一摆，走到瘫软在地的禺彫面前，微微俯身，用一种近乎耳语的、却又冰冷刺骨的声音说：“老匠人，莫要自误。‘鞭魂’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