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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铭传的故事

折枝为剑

台湾基隆炮台，刘铭传面对法军舰队密信劝降，

突然下令全军后撤三十里，任由敌军登陆。

朝野哗然，弹劾如雪片飞至京城。

三日后的雨夜，他却率领官兵挖掘战壕引海水倒灌，

将两千名法军困在沼泽中——

“这世上最好的防御，是先学会佯装溃败。”

光绪十年，基隆。

七月的海风本该带着咸腥的润泽，此刻，此刻却只有硝烟与金属冷却后的铁锈味，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口鼻之间。基隆炮台，这座经营多年的海防壁垒，墙体上新添的弹坑如同恶疮，裸露着砖石的内里。黑黢黢的炮口仍指向远方海面，那里，法国远东舰队的舰船像一片移动的、充满威胁的乌云，桅杆上的三色旗在海风中猎猎作响。

刘铭传站在主炮台的阴影里，一身沾满尘土的官袍紧裹着他精干的身躯。他年过半百，面容清癯，那双微陷的眼睛却亮得慑人，仿佛两块被岁月和风沙磨砺过的火过的火石。他没有看身旁喋喋不休的幕僚，也没有看身后那些尽管疲惫却依旧挺直了腰板的淮军旧部，只是凝望着海上那几艘最大的铁甲舰。海浪拍打着礁石，声音单调而固执。

“抚台大人！”一名亲兵快步上前，双手呈上一支细小的铜管，声音压得极低，“海上漂来的，用蜡封着，绑在断箭上。”

周围的将领们目光霎时汇聚过来。刘铭传面无表情地接过，指尖稍一用力，捏碎蜡封，抽出一卷薄纸。展开，上面是流利的中文，措辞看似客气，内里的威胁却冰冷刺骨：

“……将军乃明智之人，当知螳臂岂可挡车？基隆孤悬海外，援绝计穷。若肯罢兵息战，保境安民，法兰西共和国必以贵宾相待，保全将军性命荣华。若执迷不悟，待我大军登陆，炮火无情，恐玉石俱焚……”

落款是孤拔，那个让整个东南沿海都绷紧了神经的法国海军中将。

空气仿佛凝固了。几个年轻气盛的军官脸上涌起血色，拳头攥得咯咯响，有人甚至下意识地去摸腰间的刀柄。所有人的视线都钉在刘铭传那张看不出喜怒的脸上。

他看完，将纸条慢慢揉成一团，在手心捻了又捻，直到它化为齑粉，从指缝簌簌落下。然后，他抬起头，目光扫过一张张紧张的面孔，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传令。”

停顿了一下，像是要给这道命令增添更多的重量。

“各营即刻收拾军械辎重，放弃炮台及前沿所有阵地，全线后撤——”

他略一沉吟，语气斩钉截铁：

“三十里。”

死寂。比刚才收到劝降信时更深的死寂笼罩下来。只有海风的呜咽和海浪不知疲倦的拍击声。

“大帅！”副将曹志忠猛地踏前一步，这位跟随刘铭转征战多年的悍将，脸膛因激动而涨得紫红，“弟兄们血战多日，才守住这炮台！未接一仗就弃守，这让朝廷如何看我们？让天下人如何议论？这……这是畏敌如虎啊！”

“是啊，抚台大人！三思啊！”“绝不能撤！我等宁愿战死于此！”其他将领也纷纷出声，群情汹涌。他们不怕死，怕的是这种不战而退的耻辱。

刘铭传的目光骤然锐利起来，像两把冰冷的刀子刮过众人的脸。“战死？”他冷哼一声，“死了容易！然后呢？把这基隆港，把台湾北面的门户，拱手送给红毛鬼？你们的血，就能填平他们的战舰巨炮？”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我要的不是一时之血气，而是退敌之全功。执行命令！”

最后四个字，如同铁锤敲下。曹志忠嘴唇哆嗦着，还想再争辩，却被刘铭传眼中那股深不见底的寒意逼了回去。将领们面面相觑，最终还是在多年积威之下，咬牙领命而去。

撤退在一种压抑、悲愤甚至茫然的气氛中进行。土卒们默默收拾着行囊，抬上伤员，沉重的脚步践踏着曾经誓死守卫的土地。一门门沉重的大炮被设法掩埋或破坏，来不及带走的粮秣被泼上火油。当最后一批队伍离开基隆街市时，不少百姓躲在残破的屋舍门窗后，投来不解、失望乃至怨恨的目光。有人低声咒骂，有人朝着队伍吐唾沫。一种被抛弃的绝望，在闷热的空气中弥漫。

消息像长了翅膀，越过海峡，飞向紫禁城。

数日后，京城。养心殿东暖阁里，气氛比台湾的海风更加沉闷。年轻的光绪皇帝坐在御座上，脸色苍白，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扶手上的明黄软缎。龙案前，奏折已经堆起了小山，几乎全是弹劾刘铭传的。

“丧师失地”，“畏敌潜逃”，“有负圣恩”，“其心可诛”……御史言官们的笔锋比刀剑更利，字字句句，恨不得将远在台湾的那个身影凌迟处死。醇亲王奕譞眉头紧锁，听着下面慷慨激昂的陈词，不时瞥一眼御座上的皇帝，又看看一旁垂着眼睑的李鸿章。李鸿章是刘铭传的老上司，此刻却一言不发，仿佛泥塑木雕。

“皇上！”一位白发老臣颤巍巍出班，声音带着哭腔，“刘铭传不经一战，弃守基隆要隘，致使贼寇从容登岸，狼子野心昭然若揭！此风万不可长，请皇上速颁严旨，夺其职衔，锁拿进京问罪！以正国法，以安民心！”

殿内响起一片附和之声。帝师翁同龢也轻咳一声，缓缓道：“刘铭传行事，向来跋扈。此番不战而走，纵有千般理由，亦难辞其咎。朝廷体面，不可不顾啊。”

皇帝的呼吸急促起来，目光投向一直沉默的李鸿章：“李爱卿，你看呢？”

李鸿章这才抬起眼皮，出列躬身，语调平稳得不带一丝波澜：“回皇上，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