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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斗米的故事

谁动了我的功德

为救病重母亲，我按古法向山神献上三斗精米求药。

次日院中果然出现一包草药，母亲的怪病立刻好转。

七日后，村中首富突然暴毙，尸身溃烂如腐朽五谷。

首富之子持刀闯入我家，红着眼吼道：“那三斗米根本不在供桌上！”

“你把我爹当成祭品献给山神了？”

雨下得黏稠，敲在陈青家茅草屋顶上，声音闷得像捶打着受潮的皮鼓。屋里那股味儿更重了，混杂着腐烂草木和一丝若有若无的甜腥气，从他娘卧榻那边一阵阵飘过来，扼住人的呼吸。

陈青端着那只豁了口的粗陶碗，碗里是刚熬好的稀薄粟米粥，他走到床边，借着窗棂透进来的、被雨水浸得灰蒙蒙灰蒙蒙的光，看着他娘。才几天功夫，老太太原本只是微恙的身子的身子就塌陷了下去，脸颊凹着，眼眶，眼眶是两个深坑，皮肤底下透出一种不祥的青灰色，像搁久了的霉米。

“娘，喝点粥。”陈青蹲下身，想把娘扶起来些。

老太太眼皮颤动几下，勉强睁开条缝，浑浊的眼珠转了转，没看粥，却猛地攥住了陈青的手腕，枯瘦的手指冰得吓人，力气却力气却大得出奇。“青儿……有东西…有东西有东西在啃我的骨头……”她声音嘶哑，气息喷在陈青脸上青脸上，带着那股甜腥的腐味，“听着哩…嘎吱…嘎吱……”

陈青心口一抽，反手握住娘冰凉的手，轻轻拍着她嶙峋的背，“没有的事，娘，您是饿得没力气没力气了，喝了粥就好，喝了就好了。”他强忍着鼻间的酸涩和胃里的翻搅，小心翼翼地将小半勺粥喂进去。老太太吞咽得极其艰难，喉管里发出嗬发出嗬嗬的响声。

一碗粥喂完，陈青已是满头虚汗。他看着娘重新昏睡过去，胸脯微弱地起伏，那腐坏的气息依旧缠绕不去。王郎中前天来看过，捻着胡须直摇头，只说像是沾染了深山里不干净的东西引起的邪症，他的草药方子灌下去，如同石沉大海。

绝望像冰冷的藤蔓，一圈圈一圈圈缠紧了陈青的心脏。家徒四壁，能当的东西早已当光，连明年春播的粮种都快要见底了。他拿什么去请更好的大夫？拿什么去买更贵的药？

屋外的雨声里，隐约夹杂着邻人压低嗓音的议论，断断续续飘进来。“…怕是冲撞了那个…”“…”“…后山的东西，也敢惹？”“…等死喽…”

后山……山神……

一个模糊而古老的念头，如同黑暗中划过的磷火，骤然闪过陈青几乎僵住的脑海。他猛地站起身，走到墙角那个虫蛀了的旧木柜前，哆嗦着手打开柜门，在最底层胡乱翻找起来。杂物被他拨弄得哗哗响，终于，指尖触到一卷用油布裹着的、硬邦邦的东西。

他把它掏出来，出来，摊在膝上。油布解开，里面是一册纸页泛黄发脆、线装都快散开的旧抄本——是他早逝的父亲年轻时不知从何处誊录回来的《乡野异闻录》。父亲在世时偶尔会指着上面一些古怪的图画和记述当故事讲给他听，那时只觉诡奇，从未当真。

陈青急促地翻阅着，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纸页上的墨迹有些已经晕开，绘着些扭曲的树木、形貌狰狞貌狰狞的石像，以及种种难以名状的符号。终于，他的手指停在某一页。

页。

那一页的纸张格外暗沉，边缘甚至有少许焦痕。上面。上面用简陋的笔法画着一幅图：一座扭曲的山峰脚下，摆着一个粗糙的石台，台上放着一个瓦瓮，瓮前有三堆小小的米粒被刻意强调出来。旁边是几行更加潦草难辨的小字注释，墨色深黑，仿佛书写者灌注了极大的敬畏或恐惧。

“……凡有重症、邪祟缠身，药石罔效者，可于子夜时分，备三斗精米，置于后山老榕树下石案之上，诚心祷祝，言明所求……若蒙允准，次日必有偿报……然，切记！米须净，心须诚，不可窥伺，不可多取，不可怠慢……”

后面的字迹愈发模糊，似乎涉及某些警告，但具体内容已难以辨认。

三斗米……

陈青回头看了看米缸，缸底薄薄铺着一层糙米，别说是三斗精米，就是三升白米，他现在也未必能凑齐。那是他们母子活命的口粮，更是来年唯一的指望。

床榻上，老娘又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身体无意识地抽搐了一下。

陈青闭上眼，深吸了一口弥漫着腐败与潮湿空气，再睁开时，眼里只剩下一种孤注一掷的赤红。他站起身，走到米缸前，拿起那个破旧的木斗，开始舀米。米粒稀疏地落入斗中，发出令人心慌的沙沙声。不够，远远不够。

他动作停顿了一下，然后快步走进里间，从自己那张硬板床的草褥子底下，摸出一个小小的、打满补丁的布袋——这里面是他偷偷藏起来，准备万一娘情况恶化时，拿去镇上换点应急药材的最后一点铜板。他捏了捏那干瘪的布袋，金属摩擦发出细微的叮当声，少得可怜。

没有任何犹豫，他抓起布袋，转身冲入了绵密的雨幕之中。

雨水冰冷地打在脸上、身上，他却浑然不觉，只顾埋头向镇上狂奔。泥泞的山路滑溜异常，他摔了好几跤，浑身沾满了泥浆，又立刻爬起来继续跑。赶到镇上唯一那家常年萧条、价格却也公道的米铺时，他几乎喘不上气，将那袋浸了他汗水和体温的铜钱全部倒在柜台上，嘶哑着嗓子：“老板，换…换三斗最好的精米，要白的，要净的！”

店老板诧异地看了他一眼，没多问，慢吞吞地量米。陈青眼睛死死盯着那升、那斗，看着雪白晶莹的米粒流入他带来的干净布袋里，仿佛在凝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