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豆荚里的豌豆的故事

窃听这颗心

五颗豌豆被枪膛射向不同命运。

第四颗落入窗台裂缝，面对病弱女孩的诅咒：

“发芽吧，我要看着你死在冬天里。”

它却在饥寒中开花，花瓣拼成她逝去母亲的脸。

女孩疯狂浇水试图淹死幻象，根系反而撑裂了整个公寓楼。

雨---

雨下得像是天漏了。灰蒙蒙的云层压得很低，粘腻的水汽缠绕着城郊这栋老旧的公寓楼，墙壁沁出暗色的水痕，像无声的哭泣。一只骨节分明、过分纤细的手抵在冰凉的玻璃上，指尖随着窗外肆虐的雨点微微颤抖。窗户正对着的，是阳台外侧那条狭窄、潮湿的水泥裂缝，泥土早已被雨水浸透，呈现出一种腐败的黑色。

安妮收回手，环抱住自己。房间里弥漫着久不散去的药味，还有一种属于“病人”的特殊气息——停滞的，微甜的，带着点腐朽的预兆。她咳了几声，喉咙里扯着风箱。床头柜上摊着课本，字迹模糊，像隔着一层毛玻璃。她已经很久没去学校了。自从母亲在那个同样湿冷的春天一头栽倒在后院的鸢尾花丛里再也没起来，自从父亲的目光变得闪烁，沉溺在酒杯底部寻找答案，她就成了这座水泥坟墓里缓慢里缓慢枯萎的囚徒。

她的世界，只剩下这扇窗，以及窗外那片被切割成条状的、状的、灰败的天空。

就在这时，一团巨大的、湿漉漉的东西的东西猛地撞在玻璃窗上，“啪”一声闷响。安妮吓得一缩。那是一只鸟，羽毛凌乱，喙边似乎有血丝，它惊慌地扭头，爪子在光滑的玻璃上徒劳地抓挠了几下，随即又被狂风吹开，消失在灰蒙蒙的雨幕中。就在鸟儿撞上的瞬间，有什么细小如尘埃的东西，从它挣扎的爪间或羽翼中脱落，划过一道几乎看不见的弧线，精准地坠入了阳台边缘那道深不见底的裂缝里。

安妮的心脏怦怦直跳，她捂住胸口，凑近玻璃，努力向下看。除了黑暗和积聚的雨水，什么也看不清。刚才那一瞬的动静，像幻觉。

那不是幻觉。

在那片冰冷、与世隔绝世隔绝的黑暗中，第五颗豌豆醒了过来。与其说是醒，不如说是一种感知的恢复。最后残留的触感是被弹出豆荚时那一下干脆利落的剥离，以及随之而来的漫长翻滚和失重。然后就是此刻——彻底的静止，沉重的压迫，无边的潮湿包裹着它。没有光，只有渗进缝隙的雨水带来的刺骨寒意，还有土壤陈腐的气息。

它“意识”到自己在这里，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它感受着周围坚硬粗糙的水泥壁，身下柔软但冰冷的冰冷的淤泥。这里和温暖、饱满、紧紧相依的豆荚内部荚内部，是两个世界。一种本能的悸动在它小小的、圆滚滚的身体深处萌发，不是恐惧，而是一种趋向，一种对某种尚未知晓之物的牵引。它轻微地调整了一下姿势，让种皮更紧密地紧密地贴合那一点点可怜的土壤。

雨停了。夜晚过去。白昼来临，光线依旧难以抵达深处。

第二天下午，天色稍微亮了些。安妮蜷在靠窗的旧沙发里，身上搭着一条已经褪色的褪色的绒毯。百无聊赖中，她的目光再次落向那道裂缝。忽然，她眨了眨眼。那片一成不变的漆黑中，似乎有似乎有了一点极其微小的变化。一抹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绿意，比针尖还细，怯生生地探出了一点点头。

一颗种子？什么时候？

她想起昨天那只撞那只撞窗的鸟。是它带来的吗？一丝极淡的好奇，像投入死水的小石子，漾开一圈微弱的涟漪，但很快平息。在这栋房子里，任何外来者，最终都会走向同样的结局——腐烂，或者被清除。就像母亲留下的那些花草，在她死后，无人照料，也一一枯死了。父亲连它们都懒得扔掉，任由空任由空花盆堆在阳台角落，积满灰尘。

那抹绿色却没有理会她的漠然。几天后，它又长高了一高了一点点，两片子叶小心翼翼地展开，尽管依旧瘦弱，却执拗地面对着从高楼间隙漏下来的微弱天光。

一种烦躁，毫无来由地，攫住了安妮。这种生命力，这种不顾一切的生长，刺痛，刺痛了她。她整日困在这具日渐衰弱的身体里，呼吸都觉得费力，而这不知名的野草，却能在这种恶劣的环境里扎根、舒展？凭什么？

她推开窗户，冷风立刻灌了进来，让她打了个寒颤。她俯下身，仔细盯着那株幼苗。太纤细了，仿佛一碰就会碎。

“喂，”她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病中的虚弱，却又奇异地掺着一股狠劲，“你听着。”

幼苗在微风中了无生气地晃了晃。

安妮深吸一口气，一字一顿，像是诅咒：“发芽吧。随便你。反正，我要看着你死在冬天里。”

冬天已经不远了。寒风会像刀子，匮乏的土壤提供不了营养，这条裂缝里留不住多少雨水，很快就会干涸。它会冻死，饿死，干死。结局是注定的。

说完这句话，她猛地关紧窗户，拉上窗帘，将自己重新埋回沙发的阴影里，心脏却因为一种莫名的激动而快速跳动了几下。她为自己找到了一个消遣，一个可以旁观其毁灭过程的对象。

裂缝里，豌豆苗清晰地“听”到了那个声音。不是通过听觉器官——它没有——而是通过一种更原始的振动感知。冰冷的，充满恶意的波动穿透土壤和它的根系，传递到它稚嫩的茎叶。那股在它体内萌动的生命力，因为这恶意的刺激，反而收缩了一下，然后，更加坚定地凝聚起来。它对“死亡”没有概念，但它能感受到那种排斥和否定。它需要生长。必须生长。

夜晚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