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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鹭与马的故事

白羽照铁衣

敌军铁蹄踏破故土那夜，我救起一只垂死的白鹭。

它衔来敌营布防图那日，我才知它是阵亡将军的化身。

「带它走！」主帅嘶吼着斩断我的缰绳，「它能带你找到最后的生路！」

马蹄踏碎月光，白翅掠过长夜。

身后是万千追兵，眼前是望不到头的雪原。

直到白鹭突然俯冲向悬崖——

那里藏着前朝遗落的铁骑，与一个关于背叛的真相。

血月悬在头顶，像一颗摔裂的眼珠，冷漠地俯瞰着这片刚刚沉寂下来的战场。空气里弥漫着浓得化不开的铁锈味和某种东西烧焦后的糊臭，吸进肺里，带着灼人的颗粒感。风从黑沉沉的旷沉的旷野上吹过，卷起灰烬和残破的旗幡，发出呜咽般的声音。李青的靴子踩在浸饱了血的泥泞里，每一步都发出粘稠的吧唧声。

仗打完了，败了。三个时辰前还震耳欲聋的喊杀声、金铁交鸣声，此刻都已消失，只剩下零星的、不知来自何方的惨叫和战马濒死的悲鸣，偶尔划破这令人窒息的死寂。他所在的这支孤军，像投入洪流的一颗石子，石子，连个涟漪都没能泛起，就被北狄人黑色的浪潮彻底吞没。他是斥候，本该死在最前面，却阴差阳错，在乱军中被冲散了方向，坠入这条遍布尸骸的山沟。

他还活着，但活着的滋味并不好受。左肩一道深可见骨的刀伤火辣辣地疼，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胸腔，或许断了一两根肋骨。铠甲早已破烂不堪，沾满了暗红和泥污。他拄着半截折断的长矛，踉跄地往前挪动，目光空洞地扫过脚下那些曾经是同袍，如今只是冰冷躯壳的人们。一张张年轻的、苍老的、狰狞的、平静的脸，凝固在最后的时刻。绝望像冰冷的藤蔓，从脚底缠绕上来，勒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就在这时，他听到了一点细微的声响的声响。

不是风声，也不是尸骸滚动的声音。是一种微弱的、断续的，仿佛什么东西在无力挣扎的扑腾。

李青停下脚步，浑浊的目光循声望去。在一具被开膛破肚的战马尸体旁，有一小团模糊的白影。他迟疑了一下，还是拖着步子走了过去。

那是一只白鹭。

它本该是高蹈于水泽晴空之上的仙客，此刻却狼狈不堪地陷在血污烂泥之中。一身羽毛不再洁净，沾染了斑斑点点的暗红和污浊，左边翅膀以一个极不自然的角度扭曲着，显然已经骨折。长长的喙微微张开，发出几乎听不见听不见的哀鸣。它的胸脯急促起伏，黑亮的眼睛里倒映着天上的血月，充满了惊恐、痛苦，痛苦，还有一种让李青心头一颤的通灵般的哀恸。

在这修罗场里，连飞鸟也难逃厄运。或许是流矢，或许是骑兵冲锋时的践踏。

李青蹲下身，动作因为伤痛而伤痛而显得笨拙。白鹭看到他靠近，挣扎得更厉害了些，但那力气微弱得可怜。他伸出手，想要碰触它受伤的翅膀，白鹭猛地一啄，在他手背上留下一道浅浅的白痕，随即力道便泄去了泄去了。

“别怕……”李青哑着嗓子开口，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我不会害你。”

他自己都觉得这话可笑。在这。在这地狱里，谁又能保证不害谁呢？但他还是小心翼翼地，用尽可能轻柔的动作，避开了那只折断的翅膀，将这只奄奄一息的白鹭捧了起来。入手轻飘飘的，骨骼脆弱得似乎一用力就会捏碎。它颈部的绒毛温热，微微颤抖着。

他从自己本就破烂的内衫下摆，撕下一条相对干净的布条，试图为它固定翅膀。动作间，白鹭一直鹭一直看着他，那双眼睛里的惊惧慢慢褪去一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近乎人性的疲惫。

就在他为白鹭简单鹭简单包扎的时候，远处传来了隐约的马蹄声，还有北狄士兵特有的、含混不清的呼喝。

追兵！

李青浑身一僵，来不及多想，将白鹭轻轻塞进自己胸前破损的皮甲和内甲和内衫之间，只让它细长的脖颈和头露在外面。然后，他抓起那半截断矛，强忍着伤痛，闪身躲到了一块巨大的岩石后面，屏住了呼吸。

几骑北狄游骑举着火把，从山沟上方呼啸而过，马蹄踏起混着血水的泥点。火光跳跃，映照着他们狰狞的面甲和腰间的弯刀。李青紧紧贴着冰冷的岩石，能感觉到胸前白鹭细微的颤抖，和他自己的心跳一样快。

好在，他们并未停留，很快便远去了。

李青长长吁出一口气，冷汗已经湿透了后背。他低头看了看怀里的白鹭，它也正仰头看着他，黑亮的眼珠映着一点黯淡的天光。

他找到一处背风的石缝，暂时藏身。夜里寒风刺骨，他收集了一些枯枝，费了好大力气才用火折子点燃一小堆篝火。橘黄色的火焰跳动起来，带来了一丝微不足道的暖意。他把白鹭放在火堆旁，自己则靠着岩石坐下，检查肩头的伤口。血基本止住了，但肿胀得厉害。

他从怀里掏出最后一块被血水泡得发硬的干粮，掰下一小块，犹豫了一下，又掰成更小的碎屑，放在掌心，递到白鹭嘴边。

白鹭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那些食物碎屑，没有立刻动弹。

“吃吧，”李青低声道，“不知道还能活多久，总不能做个饿死鬼。”

像是听懂了他的话，白鹭低下头，用它那细长的喙，小心翼翼地从他掌心啄食起来。动作很轻，痒痒的。

接下来的几天，李青就带着这只白鹭，在山野间艰难跋涉，躲避着零散的北狄哨骑和成群结队搜寻战利品的散兵游勇。他的干粮很快就吃完了，只能寻找些野果、草根，或者设下简陋的陷阱捕捉小动物。每次得到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