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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河石子的故事

剥皮拆骨认前身

幼时我总爱从西河边捡回各种奇形怪状的石头。

奶奶每次看到都会夺过石子扔回河里：“这条河里的石头不能捡，它们会变成人。”

十八岁生日那夜，我被一阵敲门声惊醒。

门外站着我六岁时捡回家的那块红褐色卵石——

它已长出手脚，用冰冷的石质声音对我说：

“你赋予了我生命，现在我要带你回去见奶奶。”

十六岁之前岁之前，我的世界只有一条河，它的名字就叫西河。河水一年四季都泛着一种浑黄中透着些微青绿的颜色，不急不缓地从镇子南边流过。河岸不是柔软的沙滩，而是被千百年来水流冲刷得圆润湿滑的鹅卵石滩，大的如磨盘，小的像小的像鸽卵，密密匝匝，一直铺到水边，踩上去脚下发出一片沉实的、咯吱吱的声响。

那时候，我没有太多玩伴，最大的乐趣，就是在午后，特别是下过雨、河水涨了一些又退去一些的时候，沿着长长的石滩漫步，目光在那些被水浸得颜色愈发深浓的石头上?巡。每一块石头都是独一无二的，带着西河独有的印记。有的白得像初凝的羊脂，上面蜿蜒着蜿蜒着赭红色的纹路，像地图上的河流；有的通体乌黑，却在某个角度能映出一点云母片的碎光；有的是有的是沉稳的青色，表面布满细密的小坑，像是饱经风霜的脸霜的脸。

我会为这些无声的伙伴着迷，蹲下身，下身，小心翼翼地拂去表面的水渍和泥沙，把它们捧在手心。指尖传来的是河水沁过的凉，一种沉甸甸的、属于大地深处的安宁，便会顺着掌心，丝丝缕缕地渗进我心里。我的床头柜上，窗台上，甚至书包的侧兜里，总是塞满了这些精心挑选出来的“珍宝”。它们是我沉默的军队，是我构筑幻想王国的基石。

然而，这小小的、隐秘的快乐，总会在我捧着新收获的石头，满心欢喜地跑回家时，被奶奶毫不留情地击碎。

奶奶似乎对我和西河的石子之间，有着一种异乎寻常的警觉。无论她是在灶间忙碌，还是在院中晾晒衣物，只要我一进门，她的手就会先于她的眼睛伸过来，精准而迅速地把我手里的石头夺过去。那动作快得像一道影子，带着不容置喙的决绝。

“说了多少遍了！这条河里的石头不能捡！”她的声音总是很严厉，甚至带着一丝我那时无法理解的、近乎恐惧的颤音。她的手指枯瘦，却异常却异常有力，紧紧攥着那块也许还沾着水痕的石头的石头，指节泛白。

然后，不等我争辩或哀求，她会毫不犹豫地转身，走到院墙边，手臂一扬，就将那块石头远远地扔了出去。石头划出一道短暂的弧线，越过矮越过矮墙，落向外面的空地——那里虽然不直接不直接临河，但我知道，在奶奶心里，那就是让它“回去了回去了”。有时扔得急了，石头会撞在院墙上，发出“啪”的一声脆响，那声音让我心头一抽。

做完这一切，她会转回身，双手在围裙上用力擦几下，几下，好像要抹去什么不洁的东西。她看着泫然欲泣的我，眼神复杂，愤怒底下是更深沉的忧虑。她会重复那句在我听来荒谬至极的话：

“阿囡，听话，听话，这西河里的石头，都是有灵性的，捡不得。捡回家了，日子久了，它们……它们是会变成人的！”

“变成人？”我抬起糊满泪水的脸，又怕又不信，“怎么变？像孙悟空那样吗？”

奶奶却不理会我的问题，只是用一种近乎梦呓般的呓般的、令人毛骨悚然的语气补充道：“等它们真长了手脚，会说话，找上门来……你就知道怕了！”

这太不可思议了。一块冷冰冰、硬邦邦的石头，怎么可能长出温暖柔软的手脚？怎么会开口说我们的话？这分明是奶奶为了不让我玩石头编出来的吓唬小孩的谎话。邻居家小胖的奶奶还总说下雨天打雷是雷公抓坏小孩呢，我怎么可能会信？

委屈和不服气像野草一样草一样在我心里疯长。我开始和奶奶斗智斗勇。我不再明晃晃地把石头带回家，而是在河滩上找个隐蔽的石缝，或者一棵老柳树根部的空洞，把特别心爱的藏进去。有时实在想放在手边把玩，就偷偷塞进裤袋深处，回家后迅速转移到我床底下的一个旧铁皮饼干盒里。那盒子成了我的秘密宝库，打开时，一股混合着河水腥气和石头本身略带土腥的味道便会弥漫开来。我在黑暗中抚摸着它们光滑或粗糙的表面，内心充满了战胜了奶奶禁令的快意。

只是，偶尔，在夜深人静，月光透过窗棂洒在地上，也照亮了我藏在墙角阴影里的那个饼干盒时，奶奶那句话会毫无预兆地钻进脑海——“它们是会变成人的。”我的心会猛地一跳，下意识地用被子蒙住头。但第二天太阳升起，看到盒子里安安静静的石头，那份恐惧便又烟消云散了。孩子的好奇心和逆反心理，终究压倒了一切。

直到我六岁那年的夏天。

那年夏天雨水格外丰沛，西河的水流变得湍急而浑浊，哗哗的水声日夜不息，像是在酝酿着什么。一场大雨过后，我照例溜到河滩上。雨水像给所有的石头重新抛了光，色泽鲜亮欲滴。就在一片狼藉的漂流木和水草中间，我看到了一块与众不同的石头。

它不大，刚好能被我的小手完全握住。形状是标准的椭圆，像一枚放大了的鸟蛋，异常规整。最奇特的是它的颜色，是一种浓郁的、仿佛沉淀了无数岁月的红褐色，像干涸的血，又像落日熔金时最后那一抹凝固的晖光。更让人移不开眼的是，在那红褐色的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