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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有滋味的瞬间

偷一句，续一命

患上绝症后我意外获得超能力，

每次触碰他人就能“尝”到他们最幸福的记忆，

靠窃取他人幸福时刻维持生命；

直到遇见一个始终对我微笑的盲人画家，

第一次从他身上尝到了苦涩——竟是我十年前随手丢弃的涂鸦纸飞机。

医生说出“三个月”时，白薇正盯着窗外。一片枯黄的梧桐叶旋着、坠着，最后轻飘飘地粘在冰冷的窗玻璃上，徒劳地挣扎了一下，便不动了。真像啊，她麻木地想，地想，像我现在一样，被宣告了终点，连挣扎都显得多余。

那是上个秋天的事了。

现在，她活过了医生预言的大限。不是奇迹，不是误诊，是一种比癌细胞更诡异的东西，在她体内扎了根。

它叫“噬忆”，一种闻所未闻的共生体。诊断书下来没几天，几天，她在极度的恐慌和虚弱中昏倒，醒来时，脑子里就多了这个冰冷的知识。它以记忆为食，并非普通的记忆，必须是承载着强烈幸福感的瞬间。每一次吞噬，都能稍稍遏制癌细胞的疯长，为她换取一点可怜的、苟延残喘的时间。

代价是她必须不断去“品尝”别人的幸福。像个卑劣的小偷，或者更糟，一个以一个以美好为食的寄生虫。

获取的方式简单得令人发指——皮肤接触。指尖的一次无意碰触，公交车上肩膀的轻轻相撞，递东西时短暂的交接……足够了。那一瞬间，不属于她的狂喜、满足、温暖的眷恋会如同高压电流般强行涌入她的意识，伴随着一阵短暂却真实的真实的生命力注入四肢百骸。而对方，通常只是微微一怔，感觉像是片刻的恍惚或走神，那点被抽取的幸福金光，微末得几乎无法察觉其消失。

起初是恶心。恶心。强烈的排异感让她每次“进食”后都想呕吐。那些甜蜜对她而言是穿肠毒药，提醒着她自身的贫瘠与不堪。她躲着所有人，蜷缩在公寓的角落里，宁愿看着死亡的阴影一点点爬上手臂，也不，也不愿去实施那种掠夺。

直到身体衰弱的痛苦压倒了一切。求生的本能比尊严更锋利。

她开始练习。在拥挤的地铁里，“不小心”蹭过抱着婴儿的母亲，尝到的是新生命新生命依偎在怀里的柔软和奶香；在咖啡店付钱时，“无意间”碰到热恋中女孩的手指，涌来的是情人节夜晚烟花在头顶炸开的绚烂心跳；在公园长椅上坐下时，手肘“恰好”挨着一位晒太阳的老人，品到的是金婚纪念日夕阳下交握的、布满皱纹的手传来的恒定温暖。

她变得越来越熟练，也越来越麻木。像一个精准的猎手，在城市的钢筋森林里搜寻着那些散发着幸福气息的猎物。她的脸色不再那么灰败，咳嗽的频率有所下降，镜子里的自己，甚至隐约恢复了一丝了一丝虚假的生气。

可内里早已千疮百孔。别人的幸福堆积起来的海市蜃楼，下面埋葬的是她自己日益空洞的灵魂。她不敢回忆过去，因为自己的过去一片苍白；她不敢展望未来，因为未来只是更长一点的、依靠盗窃度日的刑日的刑期。夜里，那些被她偷来的欢愉碎片会在脑海中自动回放，交织成光怪陆离又无比讽刺的梦境，醒来时，枕边总是湿冷一片。

又是一个黄昏。白薇漫无目的地走着，像一缕游魂，飘进了城市边缘一个废弃的小公园。这里。这里没什么人，只有荒草、锈蚀的健身器材，和一个看起来同样被遗忘的画架。

画架旁坐着一个人，是个年轻男人，穿着洗得发白的棉布衬衫，衬衫，安静得像融入了暮色里。他手里拿着炭拿着炭笔，在纸上涂抹着什么，眼神却没有焦点，空茫地望着前方。

是个瞎子。白薇下意识地想绕开。残疾人？他们身上也会有浓烈的幸福吗？大概是苦难居多吧。她不想去汲取那份可能掺杂着痛苦的、不纯粹的东西，那会让她的负罪感更深。

然而，就在她准备悄无声息无声息离开时，一阵风掠过，吹动了画架上几张未压实的素描纸，飘飘悠悠散落一地。

男人侧耳听了听纸张落地的声音，并没有动，只是唇角泛起一丝无奈的弧度。

鬼使神差地，白薇停下了脚步。她走过去，默不作声地将散落的画纸一张张捡起。他的画……很怪。没有具体的形象，全是扭曲的线条，翻滚的色彩的色彩块面，像是用视觉呈现出的噪音和混沌。但莫名的，有一种raw的力量，撞击着她的胸腔。

“谢谢。”他转过头转过头，准确无误地“望”向她的方向。那双眼睛很好看，瞳仁是浅褐色的，像浸过水的琥珀，只是蒙着一层挥之不去的薄雾。

“不客气。”白薇低声应了一句，将整理好的画纸递还给他。指尖不可避免地碰到了他的手掌。

来了。那股熟悉的、预想中的信息流。

她屏住呼吸，准备迎接又一次不属于自己的情感海啸。

可是——

没有预料中的暖流，没有缤纷的画面，没有悸动的心跳。

什么都没有。

只有一片无边无际的、冰冷粘稠的……黑暗。

这黑暗沉重得几乎让她窒息，其中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陈年苦涩，像熬糊了的药汁，沉淀了十年之久，沁透了每一分感知。在这片凝滞的黑暗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极其微弱地闪动了一下，太快了，快得抓不住任何形状，只留下一道更加空虚的寂灭感。

白薇猛地缩回手，踉跄着后退了一步，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怎么回事？失灵了？还是“噬忆”挑食，拒绝接受这份过于贫瘠的“食物”？

男人似乎毫无所觉，依旧微笑着，那笑容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