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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回一瓢饮的故事

陋巷志

雨水顺着茅草檐角滴落，在泥地上凿出深浅不一的小坑。颜回裹紧那件已经洗得发白的儒袍，小心翼翼地从床底搬出一个陶罐，清点着里面所剩无几的粟米。

“还能撑三日。”他轻声自语，眉头微蹙后又舒展开来，“足够了。”

这是他在曲阜陋巷居住的第三年。三年前，颜回拜入孔子门下，拒绝了老师为他安排的舒适住所，选择了这条连贩夫走卒都嫌偏僻狭窄的巷子。房屋低矮潮湿，夏日闷热如蒸笼，冬日寒冷似冰窖，但颜回从未抱怨过一句。

他将最后一捧粟米倒入米倒入锅中，加满水，点燃灶火。炊烟从破败的烟囱中袅袅升起，与晨雾融为一体。

“子渊！子渊！”

急促的敲门声伴着熟悉的呼唤传来。颜回嘴角泛起一丝笑意，起身开门。门外站着他年少时的好友冉耕，如今已是鲁国司寇府上的书记官。

“伯牛，今日怎么得空前来？”颜回侧身让友人进屋。

冉耕踏进屋内，下意识地皱了皱鼻子——角落里隐约有霉味飘散。他看着锅中几乎能照见人影的人影的稀粥，忍不住摇头：“听闻你前日又拒绝了季孙大夫的聘书？你这是何苦呢？”

颜回搅动着锅中的稀粥，神色平静：“人各有志。”

“你的才学远在我之上，若能出仕为官，何至于困顿至此？”冉耕指着四面漏风的墙壁，“你看看这地方，连个像样的书架都没有。你再看看你自己——”

冉耕突然顿住，伸手从颜回的衣领上拈下一根白发：“我们还不到三十岁啊！”

颜回接过那根白发，对着微弱的光线仔细端详，忽然笑了：“朝闻道，夕死可矣，何况区区一根白发？”

“你啊...”冉耕长叹一声，一声，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布袋，“这些枣干你收下，别推辞。”

颜回这次没有拒绝。他知道这是友人的心意，推辞反而伤了情分。

送走冉耕后，颜回盛了一碗稀粥，又从布袋里取出一取出一枚枣干细细咀嚼。甘甜在口中化开，他不禁微微闭目，感受这份简单的愉悦。

午后天色放晴，一缕阳光穿过窗棂，正好，正好落在墙角的竹简上。那是昨日刚从老师那里借来的《周易》注释本，有些字句还需反复琢磨。颜回盘腿坐下，将竹简展开，很快便沉浸其中。

“请问颜回先生是否住在此处？”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响起陌生的陌生的声音。颜回抬头，看见一位衣着体面的中年男子站在门口，身后还跟着两名仆从。

“在下便是颜回，阁下是？”

男子躬身行礼：“鄙人乃齐国大夫田恒的家宰田禾，奉家主之命特来拜访先生。”

颜回还礼，请客人进屋。田禾环顾简陋的居室，眼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神色，但很快恢复恭敬的态度：

“久闻先生博学高行，今日，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我家主上慕先生之才，愿以千金为礼，百亩良田为赠，请先生赴齐为客卿。”说着，他从袖中取出一卷帛书，“这是聘书，请先生过目。”

颜回没有接那份聘书，只是平静地问：“田大夫为何要聘请我这样一个无名之辈？”

“先生过谦了。孔门弟子中，谁人不知颜回德行第一？家主说，得颜回一人，胜过千军万马。”

颜回微微一笑：“多谢田大夫厚爱，但在下才疏学浅，恐难当此任。”

田禾显然没料到会被如此干脆地拒绝，愣了一下，又道：“先生不必急于答复。家主交代，若先生嫌待遇不足，还可再议。齐虽不比鲁国文化昌盛，但也藏书颇丰，更有稷下学宫汇集天下英才...”

“非关待遇，”颜回收拾着桌上的竹简，“回曾立誓，不离师门。”

“先生何必固执？孔子门下弟子三千，多你一人不多，少你一人不少。而齐国求贤若渴...”

“君子固穷，小人穷斯滥矣。”颜回轻声打断，“田大夫的好意我心领了，恕难从命。”

田禾脸色变了变，最终还是没有发作，只深深看了颜回一眼：“望先生三思，三日后三日后我再来听取答复。”

齐使离去后，颜回继续研读他的《周易》，仿佛刚才的插曲从未发生。

傍晚时分，颜回照常前往杏坛听讲。孔子今日讲解《诗》中的“风”与“雅”，声音洪亮，旁征博引。众弟子听得如痴如醉，唯有颜回注意到老师的嗓音比平日沙哑了几分。

课后，弟子们陆续散去，颜回却留了下来。

“老师，您的喉咙不适？”他关切地问。

孔子略显惊讶：“你怎么知道？”

“今日讲学时，您有三处停顿异常，喝水的次数也比平时多了两次。”

孔子欣慰地笑了：“细微之处，唯回能察。不过是昨夜受了一点风寒，无妨。”

颜回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纸包：“这是薄荷叶与甘草，泡水饮用可润喉止咳。”

孔子接过药草，目光落在颜回磨损的衣袖上：“你自己的日子尚且艰难，何必为我破费？”

“一草一木，皆学生力所能及。”颜回躬身，“倒是老师为国事操劳，更应保重身体。”

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孔子望着这个最得意的门生，忽然问道：“听说今日有齐使登门？”

颜回点头：“老师消息灵通。”

“田恒此人野心勃勃，非善类也。”孔子顿了顿，“他许你何职？”

“客卿之位，千金之礼。”

孔子挑眉：“何以拒之？”

颜回抬头，眼中澄澈如水：“回尝闻，鸟择木而栖，非木择鸟。田氏之木，非吾所能依也。”

孔子抚须长叹：“善哉！若是他人，必以此为荣；你却明辨是非，不为所动。难得，实在难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