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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雪与红梅的完整故事

以吻封缄

七岁那年，娘亲在雪地里咽下最后一口气。

她唇边那抹血溅在我袖上，像极了她最爱的红梅。

十年后我成了京城最有名的刺客，代号“红梅”。

每个死在我手上在我手上的人，临终前都会看到一抹血色梅花印记。

直到那个雪夜，我奉命刺杀通敌叛国的镇北王。

他摘下面具的刹那——

竟是我寻找多年、早已“战死沙场”的生父。

他看着我袖上的红梅惨笑：

“你娘临死前，有没有告诉你那片梅花林的秘密？”

雪又下了起来。

细碎的，冰冷的，悄无声息地落在汴京城的飞檐翘角上，落在青石板街积着的、白日里车马扬起的尘灰上，也落在沈墨一身几乎要与夜色融为一体的玄色劲装上。

他走在僻静的巷弄里，脚下积雪被踏出轻微的咯吱声，除此之外，万籁俱寂。空气寒冽，吸入肺腑，带着一股子干净又刺痛的冷意。他喜欢这种冷，能让他保持绝对的清醒，就像他袖中那柄薄如蝉翼的“秋水”短剑，任何时候都不该有丝毫温度。

今夜无月，只有远处高门大户门前悬着的灯笼，透过来一点模糊的、被雪雾氤氲开的光晕。借着这点微光，能看到巷子深处一深处一截早早凋零的枯枝，权作是这漫长冬夜里一点可怜的装饰。

七岁那年的冬天，似乎也是这样冷的雪天。记忆。记忆里的风更野，吹着破败茅草屋檐呜呜作响，像无数冤魂在哭泣。天地间白茫茫一片，干净得残忍，把他和娘亲蜷缩的那间四处漏风的屋子衬得愈发得愈发破败不堪。娘亲咳得很厉害，一声接一声，瘦削的肩膀剧烈地颤抖着，仿佛要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他跪在冰冷的土炕边，紧紧握着娘亲冰凉的手，那只曾经温柔抚过他抚过他头顶的手，如今只剩下皮包骨头，嶙峋得硌人。

“墨儿……”娘亲的声音气若游丝，混在呼啸的风声里，几不可闻。她用尽最后尽最后力气，抬起手，似乎想再摸一摸他的脸，可指尖刚触及他的脸颊，便猛地一阵更剧烈的呛咳，暗红的血从她苍白的唇角涌出，溅落下来。

正落在他洗得发白、甚至有些短的旧棉袄衣袖上。

温热，粘稠。

随即迅速冷却，凝固成一种沉黯的、近乎发黑的红色。

那抹颜色，烙印一般刻在了他七岁的眼底。后来他见过很多种红，胭脂铺里最名贵的胭脂，新科状元跨马游街时胸前的大红花，甚至是任务目标颈间喷涌出的滚烫鲜血……都没有那一抹来得惊心。在他往后贫瘠而灰暗的童年记忆里，那是唯一的色彩，残酷，却又，却又带着一种病态妖异的美。

像极了娘亲偶尔提起，眼神便会恍惚片刻的，她少女时代最爱的——红梅。

娘亲就在那场无边无际的大雪里，慢慢闭上了眼睛。身体一点点变冷，变硬，最终被不断飘落的雪花覆盖上一层薄薄的白。他忘了自己在那里在那里跪了多久，只记得视野里，除了吞噬一切的苍白，就是袖口那一点刺目的红。

后来，他被路过的一个老乞丐拖走，算是捡回一条命。再后来，机缘巧合，或者说命运拨弄，他被带进了“暗巢”，一个活在帝国阴影最深处的刺客组织。他在那里学会了如何无声地走路，走路，如何在三息之内用一根琴弦夺人性命，如何让一滴毒液完美地融入一杯美酒，也学会了收敛所有属于“沈墨”的情绪。

他从最低等的杂役做起，扫血迹，埋尸体，处理一切见不得光的痕迹。他沉默得像一块石头，忍耐着训练的非人痛苦，忍受着同伴的欺凌嘲笑，只在，只在深夜无人时，会就着窗外漏进的一点月光，反复看着自己的自己的左手手腕内侧——那里，他用特殊的、洗不掉的染料，依照记忆，细细描绘了一朵小小的、五瓣的红梅。

那是他的恨，也是他的根。

十年。整整十年。

当年的孱弱孩童，成了如今暗巢年轻一代中最令人胆寒的刺客，代号——“红梅”。

没人知道红梅是谁，是男是女，是老是少。人们只知道，当一朵以特殊手法印就、栩栩如生的血色梅花图案出现在某处，或是直接留在将死之人的视线里时，便意味着阎王的请柬已经送达。

目标在断气前，总会看到那抹红梅。有时印在窗纸上，如同真正的梅花映影；有时沾在杯沿，随着毒酒一同滑入喉肠；更多的时候，是在他们涣散的瞳孔倒影里，清晰地映出那抹血色，那是他们此生看到的最后一幅画面。

优雅，冷酷，带着一丝嘲讽般的诗意。

就像此刻。

城南，一座不起眼的民宅内。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气。一个身着绸缎、脑满肠肥的男人瘫倒在地，眼睛惊恐地圆睁着，喉咙处一道细小的伤口正在汩汩冒血。他的目光死死盯着前方桌案，那里，一张雪白的宣纸上，一枚鲜艳的血指梅花印，正傲然绽放。

沈墨站在阴影里，面无表情地用特制的药水清理着“秋水”剑刃上最后一丝血痕。指尖掠过剑身，冰凉的触感让他纷乱的思绪沉淀下去。刚才这个男人，是吏部一个贪赃枉法的员外郎，死不足惜。每次任务完成，他都会有短暂的放空，仿佛灵魂抽离了这具杀戮的躯壳，冷冷地俯瞰着一切。

但今夜，这份惯常的冷静并未持续太久。

怀中的一枚温玉微微震动起来，发出极其细微的嗡鸣。是组织的紧急传讯。

他眸光一敛，收起短剑，身形如鬼魅般融入更深的黑暗，几个起落便消失在连绵的屋脊之上。

回到位于西城一处废弃染坊地下的据点，引路的哑仆一如既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