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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球粮食安全治理中“黑海粮食倡议”中断后的机制替代路径——基于2023年7月后联合国与非盟协调行动

一、摘要与关键词

二〇二二年由联合国和土耳其斡旋达成的“黑海粮食倡议”被视为缓解全球粮食价格飙升和保障关键人道主义供应的重大多边治理成就。然而，该倡议于二〇二三年七月的中断，不仅使全球粮食市场再次陷入剧烈动荡，更暴露了过度依赖单一、脆弱地缘政治通道的全球粮食安全治理体系的内在缺陷。此次中断对高度依赖黑海谷物的非洲国家造成了尤为严重的冲击，迫使全球治理体系必须寻找紧急替代路径。本研究聚焦于“黑海粮食倡议”中断后的机制空白及其替代问题，以二〇二三年七月后联合国与非洲联盟的协调行动为核心分析对象。本研究采用定性政策文本分析与批判性话语分析相结合的方法，系统梳理和解构了此一关键时期内联合国、联合国非洲经济委员会、世界粮食计划署以及非洲联盟、非盟委员会、非洲大陆自贸区秘书处等关键行动方的官方公报、峰会声明、政策简报与高层演讲。研究的核心目的在于揭示，在旧有集中式机制失效后，新的、多层次的替代机制是如何在联合国与非盟的互动中被建构、协商和推进的。本研究的核心发现是，二〇二三年七月后的全球粮食安全治理并未出现一个单一的“黑海替代机制”，而是呈现出一种“碎片化多边主义”和“分层治理”的复杂图景。联合国的反应路径主要表现为短期的“危机管控”和“外交斡旋”，即试图以外交手段重启倡议或保障替代性人道走廊，并加大对世界粮食计划署的紧急资源动员。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非洲联盟的反应路径则利用此次危机作为“政治催化剂”，展现出强烈的“结构性自主”导向。非盟的协调行动不再局限于被动接受人道援助，而是将粮食安全问题与非洲大陆自贸区（AfCFTA）的加速实施、非洲综合农业发展计划（CAADP）的深化以及非洲本土化肥生产能力的构建进行“议程捆绑”。联合国与非盟的协调因此呈现出一种“双轨并进”的特征：在操作层面，联合国（粮食署）与非盟（人道主义机构）协调，以缓解迫在眉睫的饥饿问题；在战略层面，联合国（非洲经委会）则转向支持非盟的长期自主议程，即以“非洲内部贸易”和“本土生产”作为抵御外部供应冲击的根本性替代路径。本研究的结论认为，“黑海粮食倡议”的中断是全球粮食安全治理的一个“关键性转折点”，它客观上削弱了以“全球北”为主导的集中式危机管理机制，并极大地催化了以非盟为代表的“全球南”区域性自主治理议程的政治合法性与紧迫性。这种从“全球供应管理”向“区域韧性建设”的治理范式转移，预示了未来全球粮食安全治理体系的深刻变革。

关键词：全球粮食安全治理；黑海粮食倡议；联合国；非洲联盟；机制替代；非洲大陆自贸区

二、引言

全球粮食安全治理体系在二十一世纪的第三个十年正面临一场前所未有的“多重危机”的严峻考验。新冠疫情大流行暴露了全球供应链的脆弱性，极端气候事件的常态化削弱了主要产粮区的稳定性，而二〇二二年爆发的乌克兰危机及其引发的地缘政治对抗，则成为了引爆全球粮食危机的“导火索”。乌克兰与俄罗斯联邦作为全球关键的“粮仓”和“化肥库”，其出口受阻，直接导致全球粮食、饲料和化肥价格飙升至历史高位，将数以亿计的人口推向了粮食不安全的边缘。

在这一危急背景下，二〇二二年七月由联合国秘书长安东尼奥·古特雷斯和土耳其总统埃尔多安共同斡旋达成的“黑海粮食倡议”，被誉为“黑暗隧道中的一束光”。该倡议与关于俄罗斯粮食和化肥出口的谅解备忘录并行，建立了一个受严格监控的海上人道主义走廊。在其实施的一年间，该倡议取得了显著成效：超过三千二百万吨的谷物和食品得以从乌克兰港口运出，其中一半以上流向了发展中国家；世界粮食计划署得以采购其近百分之八十的小麦用于其在阿富汗、埃塞俄比亚、也门等地的紧急人道主义行动；更重要的是，该倡议的有效运作显著压低了全球食品价格指数，为全球通胀降温做出了关键贡献。因此，“黑海粮食倡议”不仅是一个商业物流安排，它更被视为一个在地缘政治高度撕裂的时代，多边主义和人道主义外交依然可能取得成功的罕见范例。

然而，这一脆弱的多边机制在二〇二三年七月戛然而止。俄罗斯联邦宣布该倡议到期后不再续签，理由是其关于改善本国粮食和化肥出口的并行协议未得到充分执行。倡议的“中断”——实则为“崩溃”——立即在全球范围内引发了新一轮的恐慌。粮食价格应声上涨，航运保险费率飙升，黑海航道再次陷入军事封锁的阴霾。

这场“黑海冲击”对全球粮食安全治理体系的打击是根本性的。它暴露了一个核心的治理困境：当一个为全球提供关键“公共产品”（即粮食供应稳定）的集中式多边机制，其存废完全依赖于冲突一方的政治意愿时，该体系的脆弱性便暴露无遗。对于高度依赖黑海粮食进口的国家而言，这不仅是一场价格危机，更是一场供应危机。

在这场危机中，非洲大陆首当其冲。作为全球最大的粮食净进口区域，非洲对黑海谷物（尤其是小麦）的依赖性极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