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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纳教育理论中的“差异共存”伦理基础——基于联合国《萨拉曼卡宣言》

摘要：全纳教育作为全球教育改革的核心理念，其伦理基础的探讨是深化其理论与实践的关键。联合国教科文组织1994年发布的《萨拉曼卡宣言》是全纳教育发展的里程碑，它首次系统性地确立了“差异共存”的伦理规范。本研究旨在深入剖析《萨拉曼卡宣言》如何奠定“差异共存”的伦理基础。本研究采用批判性文本分析法，以《萨拉曼卡宣言》及其《行动纲领》为核心分析对象，辅以相关国际人权与教育文献，重构其伦理论证逻辑。研究发现，《萨拉曼卡宣言》的伦理基础构建于三个递进的层面：第一，在归责模式上，它完成了从“医疗模式”向“社会模式”的伦理革命，将教育排斥的“问题”归因于“制度”而非“个体”，从而确立了系统变革的道德责任。第二，在价值立场上，它将全纳教育视为实现社会正义的“核心工具”，主张“普通学校”是唯一能够有效消弭歧视、构建包容性社会的“伦理空间”。第三，在实践范式上，它颠覆性地将“差异”重释为一种“教育资源”而非“教学负担”，论证了“差异共存”的教学环境对“所有”儿童（包括所谓普通儿童）的发展均具有不可替代的积极价值。本研究认为，《萨拉曼卡宣言》所构建的“差异共存”伦理，不仅是一种人道主义的同情，更是一种基于“权利”的政治承诺和基于“共同利益”的教育学远见。它要求教育体系进行彻底的自我革新，从“包容差异”走向“依赖差异”与“庆祝差异”。

关键词：全纳教育；萨拉曼卡宣言；差异共存；教育伦理；社会正义

一、引言

在过去的几十年中，全球教育话语经历了一场深刻的范式转型，即从“特殊教育”到“一体化教育”，再到“全纳教育”的演进。这一转型的核心，不仅仅是教育技术的改良，更是一场关于“差异”与“平等”的伦理革命。在这一进程中，1994年于西班牙萨拉曼卡召开的世界特殊需要教育大会及其通过的《萨拉曼卡宣言暨特殊需要教育行动纲领》，扮演了“分水岭”的角色。它被广泛认为是将“全纳教育”确立为全球教育主流议程的奠基性文献。该《宣言》最核心的贡献，是为一种全新的教育伦理——即“差异共存”——提供了系统性的理论辩护和政治承诺。

在《萨拉曼卡宣言》之前，对“差异”（特别是身心障碍）的主流回应是隔离式的“特殊教育”或“慈善模式”，其伦理基础是“同情”与“怜悯”。随后发展出的“一体化教育”，虽然将被排斥的儿童“放回”了普通学校，但其伦理基础是“适应”与“融入”，即“差异”个体有责任改变自己以“适应”主流系统。然而，这两种模式都未从根本上挑战“主流”与“边缘”的二元对立，“差异”始终被视为一个需要被“管理”或“纠正”的“问题”。

《萨拉曼卡宣言》的激进之处在于，它试图彻底颠覆这一前提。它所倡导的“差异共存”，不再是“主流”对“边缘”的施舍，也不是“差异”对“主流”的趋同，而是一种要求“主流”本身进行根本性变革的伦理诉求。它要求我们接受，一个由“差异”构成的学生群体，才是教育的“常态”。

然而，在《萨拉曼卡宣言》发布近三十年后的今天，尽管“全纳教育”一词已被广泛写入各国政策文件，但在实践中，我们依然普遍地目睹“假性全纳”或“表面融合”。学校系统在面对“差异”时，仍然倾向于“筛选”、“标记”和“排斥”。这深刻地表明，我们对《萨拉曼卡宣言》所奠定的“差异共存”伦理基础的理解，依然是浅表的、不彻底的。

因此，本研究的核心问题是：《萨拉曼卡宣言》究竟是如何在哲学和伦理学层面上，构建其“差异共存”的合法性与必要性的？这一伦理基础的具体内涵是什么？它如何超越了以往的“同情”或“适应”逻辑，而上升为一种关于“社会正义”和“普遍人权”的政治要求？

本研究的目标在于，通过对《萨拉曼卡宣言》及其《行动纲领》的批判性文本解读，深入挖掘并重构其“差异共存”的伦理基石。本文将论证，这一基石是由“社会模式”的归责革命、“正义优先”的价值取向和“差异即资源”的教育学远见共同铸成的。理解这一伦理基础，对于我们在当下反思全纳教育的实践困境、抵制“新排斥”形式，具有重大的理论与现实意义。

二、文献综述

围绕《萨拉曼卡宣言》与全纳教育的研究文献浩如烟海，主要可以从历史演进、政策实施和理论批判三个维度进行梳理。

首先，在历史演进维度，学界普遍将《萨拉曼卡宣言》视为全纳教育发展史的“转折点”。研究者系统地梳理了从“隔离”到“一体化”再到“全纳”的脉络。早期的“医疗模式”将差异视为个体“病理”，导致了隔离式的特殊教育。随后的“一体化”模式虽然将被排斥者带入主流，但其核心逻辑仍是“使……适应”，并未要求主流系统做出改变。学者们指出，《萨拉曼卡宣言》的出现，标志着范式的彻底转换，它明确要求“学校必须适应所有儿童”，无论其身体、智力、社会、情感或语言状况如何。这一维度的研究为理解《宣言》的历史地位奠定了基础，但多侧重于“历史叙事”而非“伦理挖掘”。

其次，在政策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