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听粮仓.PDFVIP

散文百家 倾听粮仓 曹衷铭 粮仓还在。父老安康。 说这话时，男人已别离四川盆地僻远乡村多年。说这话时，男人 的语气平静而悦然。男人承认，他的两鬓阅尽沧桑，因为父母健在， 他的心似乎从来都没走出过村庄，如同老屋的粮仓，多年来，一直止 步于厨房，和灶台、烟囱、案桌以及水缸毗邻而居，全力喂养一个家 族，分享和包容他们的喜怒哀乐。 男人家的粮仓是一座木板仓。有别于竹篾编的镇篓，不同于镇上 砖石码砌的宽大粮库，若论格局，虽不及2012年度全国十大考古新 发现候选名单中的黎阳仓遗址的一个趾头——作为隋朝官仓，有城 墙，有小城堡，有专人看守，但其致密的柏木材质，桐油漆刷的防腐 措施，在当时的村里也算得上首屈一指，这并非炫富，事实上男人家 从来都有些拮据。还是男人生前的爷爷说得好，“粮仓要养”，而人 之去，恰如籽落，灯灭，一卷席子，一副薄材遮体足矣。活着的人， 不仅要以上好材质构建粮仓，还得以丰硕之物充实库存，然后才可好 ·47 · 好生活。打他记事起，这座粮仓就置于偏 所致。这时候的仓钥匙通常由父亲掌管，要 房，虽随老屋几易搬迁，但存放的位置从未变 么放在仓顶上，要么藏在父亲睡觉的席子下 过。它紧挨房间靠里的竹篾墙，墙外是浅浅的 的干草里。一把铁制的 “T”形钥匙，柄端还 檐沟，而偏房三米之外，是不知名的祖辈们的 系了一根布链子，就这么个好看的圣物，莫 乱坟岗。郁郁青草旁，苔藓遍布的瓦檐下，方 说藏着掖着，即使明摆着让他开，他也是望 方正正的粮仓 占据着小半间屋子，25瓦的白炽 仓兴叹。因为仓的锁在仓顶部最高一块仓板 灯下，总是那么昏暗，敦实。秋风入夜，月光 上，板面开一条槽缝，板里设置一个木栓， 似水，从瓦楞缝中漏下一线线亮光，照着仓库 类似于现在防盗锁的弹簧片，锁仓时，要将 上方的某片仓板，溶溶的，凉凉的，除却母亲 仓板上扬，使板上的木栓置于仓板一样齐的 大段大段的咳嗽之外，一切都是静静的，深深 位置，然后让仓板两头嵌进粮仓的凹槽，这 的。粮仓默立一隅，仿佛一个神秘的所在。 样就牢牢的锁住了。开仓时，就得将 “T”形 对于粮仓 ，男人的家人除了敬畏还是敬 钥匙小心翼翼地从缝槽里伸进去，初时，好 畏。逢年过节，老一辈总要搁一刀头肉或猪尾 像盲人摸象；再试，又觉江中钓鱼，明知鱼 巴于仓门前，祭祀时，神色整肃，念念有词， 在，却不知将饵抛向何处更接近鱼；几次摸 隐约听见祈求五谷丰登的祷词，一年一年，绵 索，渐渐靠近木栓了，仍不得其法，不知如 延不绝。这种传统或家风里浸染过的女人，常 何才能勾住这块滑滑的木弹片，理论上的套 以勤朴、聪慧、仁善见长，母亲如此，姐姐们 路，终归于多次实践，待到轻车熟路，轻轻 如此。粮食紧张的年代，莫说细粮，就连红薯 一划拉， “咔嚓”一声，那道坚固的设防， 这样的粗粮都短缺。但是男人持家有方的母亲 或者说机关背后的神秘便开启了。 不但保证了一家人填饱肚子，还很难得的省出 男人所在的川北老家，农村婚嫁有一道 了小半坛子大米，时常周济邻里乡亲 。成年 看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