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河流与县城-虚构、过去、现在.docVIP

一条河流与县城:虚构、过去、现在 　　我走在河边。河流向相反的方向流去 它由此带走了我的部分思绪。 ――《河流》 虚构的城 在无所事事的时候，或是夜深的时候，我常常凭着方言和河流来虚构这座城：“我走在河边。/河流向相反的方向流去/它由此带走了我的部分思绪”。 此时，我的思维是逆向的，对着发脏的河水，向着过去的清澈逆行，这种走向，与河流的方向相反。但它是缓慢的―― 在这缓慢中，首先想象河流和时间。 河流在慢慢地积聚着水量。这条河流在县城的西北角开始穿越这个城镇的时间和地理。一千六百年。这是纵向的时间。那时这里的方言带着古音。它甚至与外界隔离。我想象着那时的乐成人语速缓慢。今天的数词发音“七”与“八”仍然有着很大的难度，舌尖与牙齿及上颚间的距离稍有一点偏差就无法发好这两个音节。而我小时候一直说着台州方言，所以至今仍然无法发好这两个数词的音节。在时间上，难懂的乐成语音与这条河流是同步的。同时我也想象着乐成语音的极其缓慢地流失着，它会以几十年一个单元一小点一小点地小心翼翼地变化着、流失着。那时的数词“七”与“八”的发音，会不会舌根更加地靠后？若这样的话，发音的难度又会增加了至少一倍。当然，这是我的猜测。特别是小地方的方言，古代语音的发音难度肯定比现代的方言发音难出许多。那时，这条河流会清彻非常。与语音的速度相反，这条河流的流速会比现在的流速快许多。到了一千二百多年前，这个县城以县署为中心，但仍只周仅一里许，估计三分之一袋烟的功夫它就可穿越当时整个县城范围的直径距离。也可想象，当时只有县署里的县令的口音与乐成本地的口音有别，那是唯一有着外地口音的一个古代乐成居民。他的口音在当地乐成人听来，应是浑浊的、古怪的，说到数词“七”与“八”时，偏差、走音会很厉害，他甚至不会用乐成方言说话出这两个数词，他与县城后面的那条河流不相融的。而无论古代乐成的方言有多么奇里古陉，那时孩子们的发音总是与现在的孩子们一样既含浑却又清彻。只有孩子们最接近这条县城后面的河流。但孩子们很快就长大成人了，于是就会又有新一代的孩子们出来对应着这条河流的清澈，用童稚的眼睛与这条河流互相映照，在河流的两旁，在河流的缓慢的流速中慢慢地成长。 河流的流向从北向南再折向东南再重新折向南。 在它的缓慢的流速中，我继续想象和虚构这条河流―― 这个小城仍然是小。因此会有人注意很小的事物：平静河面的的小小涟漪、涟漪下面小小的游鱼、游鱼旁边小小的水草，当然还有县城里青春少妇的一个小小的眼神。这个眼神对这个县份的季节有着天生的敏感：阳春三月，春天来了，柳丝吐绿了，少妇的寂寞的心会有所触动，经过河边，在河面上投下的倒影与着岸边的柳丝的倒影合在了一起，而这时，还会有一阵小小的清风吹过，这清风会贴得很低，充其量只有一棵柳树的高度，并且在低处贴着平静的水面吹，吹得少妇的倒影与柳丝无端地纠缠在一起。因此，当时一些在河边走的乐成人会看到这样的一种情景：一个体态丰盈的少妇，清风会吹乱了她的刘海，这少妇的走路的步态突然地与以前有异！而在乐成的语言中，那时的方言会有一些什么样的话语来说起这件事？如果少妇经过男人聚集处，那些事情并不多的乐成男人会故意地把话说得很响，会用方言粗鲁的说起性事，会有用了几个方言粗词的快感。这几个方言粗词，会比三月里清风的速度要快也要有力得多，如果说得再响一点至少会有五分之一个县城会听得到。如果时间推到更早一些，那时话本《金瓶梅》还没有刊刻出来，但这么小的县城照样会有西门庆这样的男人存在着，他在这么一个春天的河边看到少妇之后，就再也不会忘记。他会向河中抛下一颗石子之后再静静地等待夏天的到来。三月少妇一路走过河边，会给整个的乐成县城带来同样是一整个春天的想象：女人对春天想象，男人对女人想象。夏天的快捷的到来，给了一直对女人想象着的男人以新的机会。而河流的水面在这时会比别的季节都要高出许多。如果河岸低的地方，河面与岸顶的距离会很近，女人可以坐在岸边把足伸进河水里洗脚。这时的女人会看到不多的几条船从河上划过。水浪打湿她们挽得不高的裤腿。这是我对过去时间和河流的想象与虚构。 那些过去的船：运盐的船、运木柴的船、运粮的船、运陶器的船、运木炭的船。河道不断疏浚之后，慢慢地到来的船只一年比一年多了起来。船工说的话与乐成方言有别。这些船工没有一个是成乐人。他们都是来自这个县份周边的地方，甚至更远的平阳、福建那些地方。入夏之后这些船会多起来，船工说话带有外洋口音。 而站在河岸边的乐成人，他们会想到什么？他们会想到这些船只的来处，那地域对他们来说是遥远的，甚至是一辈子去不了的。 我要往何处去，我还有多少体力 能到达一个新的地方？ 我看到划过来一只船，它的去向与河流的方向一致 那船上的人看我一眼，就远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