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学家的神话卡内提迷惘.PDFVIP

臺大文史哲學報 第六十七期 2007年 11月 頁 195~217 臺 灣 大 學 文 學 院 漢學家的神話 ──卡內提《迷惘》主角自我形象的問題 張 堯 欽 ∗ 摘 要 卡內提《迷惘》中主角彼得．基恩向來被視為純粹智識分子的典型， 本論文針對其所謂「世界第一漢學家」的神話予以拆解，透過對他自稱的 「學術成就」的詳細分析，證明其「學術地位」並非敘述者所提供的在小 說世界中的客觀資訊，而是小說人物本身的「偉大妄想」（Größenwahn ）， 藉著闡明其所以為漢學家的時代背景以及心理因素，進而診斷其自我形象 乃其異常性格的病徵，是個人對社會的特殊適應模式，並指出傳統精神史 式詮釋的盲點所在。 關鍵詞：卡內提 迷惘 漢學 比較文學 96.07.04 收稿，96.11.02 通過刊登。 ∗ 慈濟大學英美語文學系助理教授 196 臺 大 文 史 哲 學 報 一、引言 一九三一年，當卡內提（Elias Canetti, 1905-1994 ）完成他的第一部作品《迷 1 惘》（Die Blendung ） 時，年方二十六歲。這部五百多頁的小說其實只有極其 簡單的情節：一位擁有巨大私人圖書館的漢學家因不諳世事，被覬覦其財產的 女管家誘騙成婚，而後遭其逐出家門，結識了同樣貪婪的駝背侏儒，在共同的 流浪中亦遭後者詐光積蓄，最後其心理治療師弟弟來此援助，將他迎回圖書館 公寓，他卻在書堆中自焚而死。《迷惘》普遍被視為精神對抗物質的寓言式小 說，在現實中歷經磨難的主角最後焚書自盡的爆炸性結局，象徵著西方文化受 2 到野蠻勢力的蹂躪而自我毀滅。 但它的難讀處並不在於其主題意涵，而在於其 敘述手法，書中大量運用第三人稱的思想重現（erlebte Rede ）與第一人稱的內 心獨白（innerer Monolog ），而人物想法之怪誕荒謬，不僅難以體會，並且引 人厭惡不悅。難怪卡內提遍尋不到出版者願意資助。當時他將稿件寄給托馬斯． 3這部在維也納完成的、預 曼（Thomas Mann ）過目，卻遭對方原封不動退回。 感文化災難將臨的現代主義經典小說，直至一九三五年、納粹攫取政權兩年後 才出版，但未受注意。戰後的第二版（1949）只引起了法、英等國的迴響，德 國人仍不能面對它。一九六三年伴隨著作者的另一部理論巨著《群眾與權力》 （Masse und Macht ）一起出版，在後者的影響之下，它被作為卡內提權力理論 的印證來解讀，其價值才受到肯定。 在《迷惘》的研究文獻中，對主角漢學家彼得．基恩（Peter Kien ）的詮釋 基本上採取兩個不同的角度。較早的評論一般視之為理性主義智識分子的化 身，在物質取向的現實世界中遭逢打擊而終於沉淪，如David Roberts ：「基恩 1 德文 Blendung 原指「炫目、灼瞎」，可引申譯為「盲目」較貼近原意。國內習譯為 「迷惘」，此或當時譯者擴展其意，以喻小說主角對現實世界之認識不清。本論文 從俗，以免誤解。 英譯標題有二，皆英譯者自行發明，一為 Auto da fé ，為中世紀宗教審判之火刑，指 涉小說結局主角之自焚，另一為 The Tower of Babel ，為聖經神話故事，指涉小說中 人際溝通障礙問題。 2 尤其主角原名康德（Kant ），與德國唯心論大哲學家同名，原標題為「康德縱火」 （Kant fängt Feuer ），更增其褻瀆意味。卡內提後來在友人Bloch 的力勸之下，將 主角改名為基恩（Kien ），標題亦隨之更易。德文Kien 原義為一種易燃的松脂木， 取其焚燒之意。 3 托馬斯．曼後來修書予卡內提，為其無識致歉。 漢學家的神話──卡內提《迷惘》主角自我形象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