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玛瑞拉的故事

赎罪罂粟

少女时期，我曾是个狂热的优生学信徒，

亲手将“不合格”的妹妹送进秘密改造营；

二十年后政府更迭，我却在难民堆里发现了里发现了她——

浑身伤疤，眼神空洞，胸前还挂着当年我奖励给她的“荣誉徽章”。

墓园的雾气总是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铁锈味，混杂着雨水打湿泥土和腐叶的气息。我裹紧昂贵的驼绒大衣，指尖隔着皮手套，无意识地摩挲着怀里白菊冰冷的包装纸。这里是A区，公民功勋者长眠之地，大理石碑排列整齐得像工厂流水线上下来的零件，每一座都铭刻着对社会“有用”的一生。我来祭奠父亲，一位毕生致力于基因优选计划的学者，他若在天有灵，大概会对我——他最得意的女儿，如今的成就感到欣慰。

高跟鞋踩在湿滑的石板路上，发出沉闷而规律的声响，与我此刻平稳的心跳合拍。稳定，秩序，效率。这些词镌刻在我人生的信条里，如同刻在这些墓碑上。直到。直到一阵压抑的、被风撕扯得支离破碎的破碎的呜咽声钻进我的耳朵。

我不悦地蹙眉，循声望去。

在A区与外面那片混乱坟场交界的铁丝网旁，蜷缩着一个影子。那样卑微，几乎要与泥泞融为一体。一个D级难民。大概是偷溜进来，想在死去的亲人（如果那种地方的人也配被称为“亲人”的话）坟前做无谓的悼念。两名巡逻的治安官正粗鲁地呵斥着，试图将她驱赶。

“……立刻离开！你这肮脏的……”

后面那个侮辱性的词汇被风吹散，但我，但我能猜到。新政府虽然倡导所谓的“平等与融合”，但根深蒂固的阶层的阶层观念，岂是几年时间就能抹平的？我们A级公民骨公民骨子里的优越感，以及对那些“劣质人口”人口”本能的厌恶，早已渗入骨髓。

那身影在被推搡时踉跄了一下，抬起头。

刹那间，仿佛一道无声的霹雳击中了我的天灵盖。时间凝固，四周的雨丝、军官、军官的呵斥、墓园的肃杀全部褪色成模糊的背景音。

那张脸……污秽纵横，憔悴，憔悴得脱了形，像一件被随手丢弃、历经风雨侵蚀的侵蚀的旧物。深深的眼窝里，嵌着两颗蒙尘玻璃珠子般的眼球，空洞，没有任何焦点。皱纹如同干涸河床的龟裂，爬满了本应光滑的皮肤。

可在那层层叠叠的苦难与沧桑之下，硬生生挤出了一个轮廓，一个我曾在无数个深夜被噩梦追逐时，清晰，清晰看到的轮廓。

莉娜。

我的莉娜。

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猛地一缩，随即疯狂地擂动起来。血液冲上头顶，又在瞬间倒流回脚底，留下彻骨的寒意。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她早该在二十年前，就在那个位于北部山区的“净化和培育中心”里，像其他不合格的个体一样，被“优化”，被“处理”，彻底从这个世界消失，只存在于我负罪的梦魇和一纸冰冷的注销档案里。

治安官似乎失去了耐心，伸手去拽她的胳膊。那轻飘飘的身体像片枯叶般被轻易被轻易提起。

“住手！”

我的声音尖利得刺破了雨破了雨幕，带着一种我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两名治安官愣住了，显然认出了我——玛瑞拉·索恩博士恩博士，基因社会管理局的高级顾问，新政府整合时期的模范面孔之一。

我快步上前，大脑一片空白，只有一个念头驱动着双腿——靠近一点，看清楚一点！

“这个人……”我强迫自己的声音恢复平日的冷静权威，“我需要询问一些情况。你们可以走了。”

治安官对视一眼，有些犹豫，但在我的逼视下，还是敬了个礼，转身离开。

现在，只剩下我和她。

还有那无处不在的、令人、令人作呕的铁锈与腐烂的气味。

她似乎对我的干预毫无反应，头颅低垂，乱糟糟的、夹杂着灰白的头发遮住了大半张脸。肮脏破旧的布条勉强蔽体，露出的手腕脚踝瘦骨嶙峋，上面布满深浅不一的疤痕，有鞭痕，有烫伤，有冻疮愈合后留下的狰狞印记。这具身体，身体，记录着她二十年地狱生涯的每一页。

然后，我的目光凝固在了她的胸前。

那里，用一根细细的、锈迹斑斑的铁丝，挂着一枚着一枚东西。

一枚徽章。

岁月和磨难已经将它磨损得不成样子，边角坑洼，表面的珐琅彩早已剥落殆尽，露出底下暗沉丑陋的金属底色。但它的形状，那颗被月桂叶环绕的、代表着“奉献与荣光”的五角星，我至死也不会认错。

二十年前，我家书房，灯火通明。

“……莉娜，这是为了你好，也是为了我们这个家，为了整个社会的纯净未来。”十五岁的我，穿着笔挺的青年团制服，胸口别着闪亮的预备役徽章，对着缩在墙角、瑟瑟发抖的妹妹，语气狂热而笃定，“你的检测结果……你知道的，‘适应性障碍’，‘情感波动指数超标’……这些都是不稳定因素，是病毒！必须被清除！”

十一岁的莉娜仰着小脸，大眼睛里噙满了泪水，满是恐惧和不理解：“姐姐……我怕……我不要去那个地方……我会很乖，我保证……”

那时的我，心中只有对“完美世界”蓝图的无上信仰，以及对父亲赞许目光的渴望。我蹲下身，努力让自己的表情显得温柔而庄严，从口袋里掏出那枚刚刚获得的、代表着我优异表现的“优秀公民预备役”徽章。纯银打造，红色珐琅，闪闪发光。

“看，莉娜，”我把徽章塞进她冰凉的小手里，用一种近乎传教的语调说，“只要你积极配合中心的改造，努力克服自身的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