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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字斋月”中的宗教实践化与信仰治理APP

摘要：在全球数字化进程与个体化信仰趋势的双重交织下，宗教实践正经历着前所

未有的媒介化转型。“数字斋月”作为这一转型中的标志性现象，即穆斯林群体通过专门

的手机应用软件（APP）来辅助完成斋月功课，已然成为一种全球性的普遍实践。本文旨

在深入剖析这一现象背后复杂的社会技术逻辑，聚焦于这些宗教生活类APP是如何将传统

的、多义的伊斯兰教实践进行“应用化”改造，并在此过程中，建构起一种新型的、以算

法为中介的“信仰治理”模式。本研究采用质性研究方法，以数字民族志为核心路径，选

取了三款在中文穆斯林社群中具有广泛影响力的伊斯兰教综合服务类APP作为分析对象，

对其功能设计、话语体系及用户互动进行批判性话语分析。研究发现，这些APP通过三大

核心机制重塑了宗教实践与权威：其一，是“仪式的标准化与去境脉化”，即通过全球定

位系统、预设算法和标准化的教义文本，将原本具有地方性、社群性差异的礼拜时间、朝

向和经典解读，统一为一种精准、客观、可随时随地获取的“正确”答案，从而确立了算

法的解释学权威；其二，是“虔诚的量化与游戏化”，即将礼拜、诵经、斋戒等内在的、

体验性的信仰行为，转化为可追踪、可记录、可分享的数据（如“今日完成五番拜”、“

本周诵经三小时”），并通过打卡、积分、排行榜等机制，将信仰实践改造为一种可量化

的、具有竞争性的自我提升项目；其三，是“社群的虚拟化与被规训”，即在构建一个跨

越时空的“虚拟乌玛”（穆斯林社群）的同时，也通过平台的内容审核、议题设置与社区

规范，对信仰的公共表达进行着温和而有效的引导与治理。本文认为，“数字斋月”APP

的本质，并非传统宗教的衰落，而是一种深刻的现代性调适。它以提升便利性为表，实则

在深层结构上，将宗教权威从传统的教法学者部分转移至匿名的算法与平台开发者，将信

仰的内在维度外化为一种可管理的数字绩效，从而深刻地重构了当代穆斯林的宗教体验、

社群形态与权力关系。

关键词：数字斋月，信仰治理，宗教实践应用化，算法权威，虚拟乌玛

一、引言

在智能手机已成为人类“体外器官”的时代，数字化浪潮正以前所未有的深度与广度，渗

透并重塑着人类社会生活的方方面面，宗教领域亦不例外。对于全球超过十八亿的穆斯林

而言，一年一度的斋月是信仰生活中最为神圣与集中的实践时段。传统上，斋月的功课，

如斋戒、礼拜、诵读古兰经、施舍天课等，高度依赖于物理社群（清真寺）、地方性的时

间感知（观月、宣礼塔的召唤）以及教法学者的权威指导。然而，在今天，这一切正被小

小的手机屏幕所深刻改变。打开应用商店，以“伊斯兰”、“穆斯林”或“斋月”为关键

词进行搜索，成百上千的应用程序应运而生，它们为用户提供从精确到秒的全球礼拜时间

表、自带指南针的克尔白天房朝向、多语种对照的古兰经文本，到天课计算器、清真餐厅

导航乃至穆斯林交友等一站式“信仰解决方案”。

“数字斋月”的兴起，绝非一个简单的“技术赋能宗教”的故事，它是一场深刻的、正在

进行中的宗教社会学变革。当一个穆斯林通过手机APP的推送，而非清真寺悠扬的宣礼声

，来确认开斋的时刻；当他对教法问题的疑惑，首先求助于APP内置的“问答库”，而非

身边的阿訇；当他的斋月成就感，部分来自于APP上“连续斋戒三十天”的虚拟勋章时，

我们必须追问：这背后究竟发生了什么？这种将复杂、神圣、充满身体性与社群性体验的

宗教实践，“应用化”为一系列标准化、可量化、个体化的数据流与任务项的过程，其内

在的社会技术逻辑是什么？

这一现象的现实意义与深刻性，在于它集中体现了现代性逻辑（标准化、可计算性、效率

）与古老宗教传统的复杂相遇与协商。它为我们提供了一个绝佳的窗口，去观察宗教权威

、宗教知识与宗教社群在数字时代是如何被重构的。当算法成为新的“穆夫提”（教法解

读者），当代码成为新的“教法”，当平台成为新的“清真寺”，这其中潜藏着怎样的权

力转移与意义变迁？因此，本文的核心研究问题是：伊斯-lamic生活类APP是如何通过其

功能设计与话语建构，将传统的斋月实践进行“应用化”转型的？在这一转型过程中，一

种以算法为中介的、新型的“信仰治理”模式是如何建立起来的？这种模式如何深刻地影

响着当代穆斯林的宗教体验、知识获取与社群认同？本研究旨在跳出“技术工具论”的窠

臼，通过对这些APP进行批判性的文本与实践分析，揭示其作为一种现代“信仰技术”的

深刻内涵，及其在重塑二十一世纪宗教景观中所扮演的复杂角色。本文的结构安排如下：

引言之后，将对相关理论文献进行系统综述；随后阐明本研究采用的质性